江谷雨扶她起來,給她背后塞了個枕頭,江滿靠了一下,鐵架子的床頭欄桿硌得人不舒服,她指指屋里空著的另一張病床:“枕頭不行,把那被子拿過來。”
姚老太回過神來,趕緊兩步跑過去,幾乎是從江谷雨手里搶過被子,抱過來殷勤地塞在江滿背后。江滿乏力地靠上去,終于緩了一口氣。
“老,老三媳婦,你,你醒啦,你好點了沒”
“死不了。”江滿面色平淡,先打量了一眼屋里,原來這年代的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病房,條件真能差到這樣,白灰墻壁斑駁脫皮,紅磚地面泛著潮氣,并排兩張鐵架子的彈簧床。
然后她的目光落到姚香香身上,就那么不動聲色看著她。不知為什么,姚香香脊背莫名一僵,總覺得那目光有點讓人發(fā)毛。想想這個江滿平常就是個軟包子小可憐,便又一仰頭,盯了她一眼。
“娘,我睡多久了”
“兩天了。那個……”姚老太揣摩著江滿的臉色,見她也不像生氣發(fā)難的樣子,轉(zhuǎn)念一想,跳井咋了誰叫她跳井了嗎,拿死嚇唬誰呀,別說沒死,就算死了也是她自己尋死,死了又能怎么地!于是姚老太把脊背一挺:“老三家的,不是我說你……”
“娘。”江滿淡淡一個字,又把姚老太剩下的話堵回了嘴里,“我這是怎么回事兒”
“你……不小心掉井里去了。”
姚老太跟姚香香交換了個眼色,雖然有點鬧不明白,但看樣子江滿自己像是不記得了。這可太好了,就算老姚家不怕,可兒媳婦跳井的名聲畢竟不好聽。
姚老太松口氣,頓時又來了婆婆的威風(fēng)。
“老三家的,不是我說你,我讓你在家歇著,你洗個衣服做個飯,怎么就笨手笨腳掉到井里去了。”
“娘。”江滿再次出聲攔住她,撩撩眼皮子,“我昏睡兩天了吧,都快餓死了,去給我弄點兒吃的。”
“這,這是在公社醫(yī)院里,沒鍋沒瓢的,怎么弄呀。”
“我昏睡兩天水米未進(jìn)了。”江滿依舊平淡的語調(diào),“我剛才好像聽見你說,我懷著你孫子呢,這么下去沒淹死,也該餓死了。”
她說著抬手指了指姚香香:“鎮(zhèn)上總該有飯店、供銷社吧,叫香香去給我買點飯菜點心啥的。”
“你,你還要吃飯菜點心還得去飯店買”姚香香輕蔑地哧了一聲,“看把你能耐的,你這躺在醫(yī)院兩天了,可花了家里不少錢呢。”
江滿沒搭理姚香香,卻轉(zhuǎn)向江谷雨:“谷雨,爹和大哥他們呢,還有堂叔伯哥他們,怎么就你先來了,那要不,等我娘家人都來了,讓他們?nèi)ソo我買吧。”
江谷雨忙說:“他們隨后就該到了,我們得了信兒,我跑得快就先來了,大哥去叫爹他們了。”
江滿其實也猜到娘家來不了幾個人,怕都還是軟皮蛋,頂不上什么用處的。她有心虛張聲勢,江谷雨意會倒也挺快。江滿看看這個便宜妹妹,嘴角微微一抿。
“嗯,那就等等,我正好趁這時候想想,我到底怎么掉井里的。”
姚老太一聽,趕緊伸手推姚香香,一邊推,一邊使眼色:“香香你這個死丫頭,去給你三嫂買點吃的,快去。”
姚香香在家里是老小,從小嬌慣成性,幾個嫂子都得受她的氣,被姚老太推著,便氣哼哼地嘀咕一句:“叫我給她買飯,她使喚誰呢。”
“娘,我看還是你去吧,香香一個年輕姑娘家,亂跑是不合適。我可都餓極了,你給我買點清淡的熱湯飯。”江滿說完指了指姚香香,“香香,那你去把醫(yī)生叫來,就說我醒了。”
姚香香還想說什么,姚老太一把把她拉了出去,看著那兩人走出了門,江滿便故意嘆了口氣,對江谷雨說:“谷雨你可不知道,我差點就一尸兩命,死過一回的了,死人身上有膏藥,你說我要是這么死了,對你姐夫影響是不是不好”
一尸兩命,她要是沒穿來,只怕這就是實情了。
門口姚老太腳步一頓,趕緊拉著姚香香走了。離遠(yuǎn)一些,姚香香急忙問:“娘,你說她真的忘了”
“誰知道真的假的。”姚老太說,“管她真假,你就記著,咱家沒人得罪她,就是她自己掉進(jìn)井里的。”
公社醫(yī)院是一個大院子,一排排平房,姚老太拉著姚香香從后頭病房里出來,一邊往前走,一邊從衣兜里掏出幾張紙幣,打開抽出一張五毛的,遞給姚香香。
姚香香:“娘你還真給她花錢買飯啊,我不想去,你看大太陽曬的。再說你就給五角錢,咱倆午飯也還沒吃呢。”
“算了,你去給她叫醫(yī)生,我去買飯吧。”姚老太一聽改了主意,“我去看看買點啥,錢也得省著點花。你問問醫(yī)生,她要是沒啥事了,下午就叫她出院,這一天天的,耽誤上工不說,在這醫(yī)院里喝口水都得花錢。”
病房里頭,瞧著她們走遠(yuǎn)了,江滿問江谷雨:“谷雨,這公社有派出所吧,你去給我跑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說不更,沒忍住又更了,求個收藏啊(面癱強行賣萌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