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涼,容易感冒,盛夜行開始一大早提前半小時起床,帶著兩件外套領路見星早起晨跑。
唐寒也說了,多鍛煉總是好的。
路見星最開始還賴床,非要讓盛夜行給他穿衣服。
起先,盛夜行還能將就他、隨著他來,后來就不干了,說不能太寵著你。
路見星被叫醒后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頭發(fā)亂成雞窩,困得眼睛都舍不得睜。
盛夜行又給他把上衣套在肩膀上,說,我去洗漱,你自己穿好。
等他洗漱完回來,路見星的衣服還套在脖子上,路見星也睡得正香。盛夜行正想拍他屁股好好教育一下,路見星就迷迷糊糊地把胳膊搭過來往他身上拱。
盛夜行認輸。
這誰頂?shù)米?
然后盛夜行把路見星摁床上一頓猛親,還美其名曰為:晨跑前熱身運動。
市二早上校門六點就開了,兩個人摸進校園操場,在運動器材邊又摁腿又拉伸。
盛夜行高一截,運動天賦強,稍微快一點兒,路見星在身后跟得吃力。盛夜行跑幾步回頭一下,發(fā)現(xiàn)路見星也正盯著自己的后腦勺,相視一笑。
他們是可以一起為了活下去而奮斗的人。
他們的青春是恢復力驚人的身體,身體有無限的可能性。
十二月中旬,路見星的父母又來了一趟學校。
路爸路媽說是出租房里邊兒什么都安頓好了,就等著路見星上下學過去。可每次來接路見星,路見星就像沒看到他爸媽來了似的,悄悄想靠著墻根兒找遮擋物糊弄過去。
什么幼稚的、機靈的辦法都用盡了,就為了躲爸媽。
接下來的好幾天,路見星和盛夜行日復一日地上學、放學、回宿舍,沒有過多的交流。
路見星乖乖地在訓練室接受唐寒的單獨治療,也在籃球場邊等盛夜行打完球,再一言不發(fā)地一起去吃晚飯。
他像是突然又回到了剛來的那一段時間,不說話、不被影響,做個透明人。
唐寒也注意到了路見星的改變,還給路見星父母打了個照面,說小孩最近情況不是很好,住宿改走讀的事兒不可以操之過急。
晚飯吃面,盛夜行端了碗豆湯面給路見星。
他撞撞路見星的胳膊,趴下來,試探性地問道:“你爸媽給你請家教了?讓你住外邊兒?”
這問題可得謹小慎微地問,因為上次不知道是戳到了路見星腦子里哪根弦,一提到就開始尖叫,叫到最后歇斯底里了,張媽和明叔都從樓下趕上來,問他們宿舍出什么事兒了。
盛夜行打開宿舍的燈,支支吾吾地說,路見星做噩夢。
“別回避,你得跟我說說你的想法。”盛夜行往面湯里來了點兒醋。
路見星抗拒回答:“……”
盛夜行不想逼他,但還是說:“你是成年人了,不能一遇到問題就采取逃避的方式去面對。”
很多時候,和路見星溝通,言語是需要適當刺激的。
路見星點頭,“面對。”
“去吧,挺好的,”盛夜行也不知道在安慰自己還是他了,“你還是要來教室的啊,我們還是能見面,只是晚上不在一起而已。”
“……”
路見星仰頭翻白眼。
“你想,我的學習能力不比你差,我努力一下,你也努力一下,說不定我們還能讀一個學校。”
“……哪里。”
“嗯,就市里的錦大吧,二本,分不高的。”盛夜行認真道。
“好。”嘴上說著好,路見星還是悄悄皺了眉。
盛夜行見有突破口了,乘勝追擊道:“家教就是一對一地教你。你想想,如果唐寒老師只給你一個人上課,效果是不是更好,效率也很高?”
路見星又閉麥了:“……”
他像是在自己和自己生悶氣,白皙的耳廓連著下巴、脖頸,上至側臉那一塊正在泛著紅。
“皮卡丘的臉頰旁邊也有兩團紅色的,叫‘電氣袋’,知道拿來干什么的嗎?放電的。”盛夜行說著,往路見星微微鼓起的腮幫戳一下。
路見星一側頭,略微干澀的嘴唇碰到了盛夜行的手指。
干脆不去了吧。
盛夜行險些脫口而出。
“我放電了嗎。”路見星突然說。
“你那不算,”接過老板娘遞來的紅油餛飩,盛夜行握住筷子攪拌幾下,側過臉朝路見星眨眨眼,“這才算。”
似乎是對“分開”這個詞太敏感,自己又被這個詞嚇唬過太多次,路見星吃面,吃著吃著就哽哽咽咽,努力把快溢出眼眶的不明液體給逼回去。
還好,盛夜行去付錢了,沒有看到他扯紙巾。
記憶中自己流淚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路見星也鬧不明白現(xiàn)在是怎么了。
曾經(jīng)“舍不得”這個感受離自己明明那么遙遠——現(xiàn)在能對周圍的事物有一套自己的認知方式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快樂也好,難過也罷。
他總算感覺,自己像是在真正地“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