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見星沒說話，踮腳，把校服搭在盛夜行頭頂，再像愛撫寵物似的摸了摸他后腦勺。
隨后，路見星轉(zhuǎn)過身，緩緩道：“我，背你，出去。”
盛夜行僵硬著動了動嘴唇，“我可以叫群山他們……”
我也可以，又不是沒背過。
路見星沒這么說，倒是“哼”了一聲，再固執(zhí)地半蹲著不起來，動了動托在身后的手掌。
“我腳沒那么嚴(yán)重，”盛夜行說，“可以往水里踩。”
路見星皺眉，佯裝作不耐煩地催促他：“快。”
他怕盛夜行死活不肯地跟他矯情，干脆直接一腳踩進(jìn)水里，人又比盛夜行矮了一截兒。
“成，”盛夜行把校服頂好，上半身貼近路見星的背，“背好了，別摔，不然我倆都栽雨里。”
路見星點點頭：“嗯。”
盛夜行用右臂把校服撐開，擋住路見星頭頂那一片雨，再用左臂環(huán)住路見星的脖子，緊張到呼吸都快停止了。他怕自己最近長了點肉，一不留神真把人壓垮。
兩個人一起使勁，總算背了個端正。
“呼。”
路見星出一口氣，又“嘿”一聲，把盛夜行背好。
盛夜行沒再說話。
雨水帶來的不適感讓路見星每一步走得很艱難，也很扎實，他走得一深一淺、一快一慢，半點不敢分神，所有注意力都留在了腳下。出校的路他走過沒有千遍也有百遍了，平時他記不住，就全是盛夜行帶著走的。
從一前一后變成并肩，中途掠過多少辛酸不用多說。
到現(xiàn)在，他總算跟上了腳步，還能夠幫上一點點忙。
略顯別扭地趴在路見星背上，盛夜行喊他：“路冰皮兒。”
“嗯。”路見星回。
“見星兒。”
“啊。”
停頓幾秒，盛夜行繼續(xù)嘴欠：“路哥。”
“噢。”路見星還是回答。
“小路。”
“嗯。”
“……”盛夜行深呼吸，帶著笑說：“大路。”
路見星的腳步頓了半拍，沒有做出回應(yīng)。
他的背脊緊貼著盛夜行的胸腔，兩具足夠溫?zé)岬纳眢w正靠在一起。他好熱，熱到背上出了好多汗，熱到一時分不清臉上是汗是淚還是雨水。
“我看啊，用不著三年后了。”
盛夜行收緊胳膊，聲音低沉沉的，“你現(xiàn)在就是。”
而且，你已經(jīng)很勇敢了。
你做了很多半年前你做不到的事。
校醫(yī)室關(guān)著門，盛夜行想去換個藥的希望破滅了，就尋思等會兒回去路上找個診所再包扎一下。
每次看到路見星一臉緊張自己的樣，他就想對自己好點兒。
就好像他們對自己好點，對彼此好點，這個世界也能對他們好點。
對此，盛夜行從不屑一顧變成了深信不疑。
那天，剛蹚水過了校門，路見星背著盛夜行的景象簡直成了市二一道風(fēng)景線，高三七班也有同學(xué)在，基本都停下腳步來望著這邊，有驚訝有疑惑，大多帶了一種贊賞的目光。
因為盛夜行腳踝上的紗布也非常顯眼。
盛夜行聽到有走讀生同學(xué)的家長問孩子，怎么了?
然后，他沒聽清同學(xué)給家長嘀嘀咕咕了什么，但聽清了一句：是不是特別厲害!
他沒看到的是，同班同學(xué)說完這句話之后，一直低頭認(rèn)真走路的路見星勾了勾唇角，小幅度地笑了一下。
十月到十一月這段時間，盛開由舅媽領(lǐng)著來過一次學(xué)校。
盛開給路見星帶了一箱ad鈣奶，說是她最喜歡喝的飲料，也想給第二喜歡的哥哥喝。
路見星笑著接過，在小姑娘攤開的掌心輕輕敲了三下。
盛開說，我知道!意思是謝謝!
當(dāng)天晚上，盛夜行在路見星同意過后，拎了兩瓶ad鈣奶出寢室，和顧群山在宿舍樓下的花壇邊談心。
自從李定西走了之后，顧群山就擔(dān)當(dāng)起了“定期為老大排憂解難”的重任，順便聊聊自己的人生。
顧群山像是非常能接受兩個哥們兒搞在一起的事實，還調(diào)侃盛夜行，有沒有當(dāng)成“大哥哥”?
盛夜行聽完差點一口奶噴他臉上，再抬起眼，堵回去一句：“好奇心這么重?”
“也不重……”顧群山撓撓頭，“你們之間，真是愛情?”
咬住吸管把最后一口喝光，盛夜行說：“你覺得是什么，同情心?”
“是吧!”顧群山說，“那你們之間的愛情是什么?”
愛情是什么，這個命題太淺薄。
對于青春期的少年人來說，他們一生會愛上各種各樣的人，比如男人，比如女人，再比如公交車上偶然遇見的紅衣女孩，或是夜店迪廳里見過的英俊侍應(yīng)生。
能早早就定下一生的很少，只有彼此的也很少。
“不僅僅是愛情吧，”盛夜行說，“雖然我不想把事情復(fù)雜化，但我們之間的確是一種無法歸類的情愫。”
顧群山聞言哽咽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還有親情?你把他當(dāng)?shù)艿?”
盛夜行：“弟弟?”
顧群山：“……難道是兒，兒子?”
盛夜行無語了，“我跟你產(chǎn)生不了思想上的碰撞。”
“別啊老大!我特別樂意聽。”顧群山拽住盛夜行的衣角。
“少這么八卦，”盛夜行說，“知道我倆好了就行。”
“當(dāng)兒子也行啊，見星兒又帥又可愛，我也想有個這樣的兒子。”顧群山笑嘻嘻的。
抹了把額間細(xì)汗，盛夜行無奈道：“兄弟你口味太重了。”
顧群山嘿嘿一笑：“還行。”
盛夜行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放棄爭辯。
這種感情只有他們自己懂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