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西問:“很疼?”
盛夜行回答道:“嗯,疼到?jīng)]知覺,然后護士就破門而入了。以前我們那兒,上廁所都鎖不了門。”
聽得手腕發(fā)脹,李定西點頭:“好……”
盛夜行口吻淡得仿佛不是在敘述自己的事,“別忘了高一那年跨年時我們的愿望,爭取——明、年、不、自、殺。”
“好。”
盛夜行松了一口氣,“嗯。”
“為什么是我啊……我明明挺好的,”李定西哽咽一下,“就突然有一天,一個人待著都想哭。”
“之前怎么不說?”盛夜行問。
“讓兄弟們?yōu)樽约簱暮苁。崩疃ㄎ鞣怕Z速,哀嘆一般地,“就像你,總能獨自抗下很多事。我也想像你一樣。”
盛夜行都想揍他了,“那能一樣?你這是生病,不是什么其他別的事。”
“沒關(guān)系,”唉聲嘆氣中,李定西垂下毛茸茸的腦袋,“反正……我一直都不是正常人。”
“嗯。”
“我們都不正常,不是嗎?”
面對兄弟的“靈魂拷問”,盛夜行遲疑了一會兒,用路見星能聽清楚的音量說:“也不一定吧。”
路見星從始至終沒有參與討論。
他只顧著玩兒勺子,奶油糊到嘴角了就用舌尖去卷,強迫癥似的,每次舀起來的蛋糕塊大小都一樣,小了大了就重來,絕對不允許有一點不同。
最后一塊小蛋糕入腹,他滿意了,抬起頭來看好像沒繼續(xù)說話的兩個人。
李定西不知道為什么低著頭在哭,眼淚啪嗒啪嗒往蛋糕上掉。
盛夜行呢?
也好像很傷心,流了點眼淚,集在眼角。
李定西走的前兩天,市二學校搞了一次全校性質(zhì)的書信活動。
這次活動本來是之前五月就要進行的,但因為種種原因耽擱,終于拖到了高三七班的孩子都回來。讓唐寒有些遺憾的是,冬夏沒能趕上這一次活動。
吃完早飯,盛夜行把自己的獵路者摩托推出學生宿舍院內(nèi),嘴里咬了個紅糖饅頭,再給路見星嘴里也塞一個。
路見星更拽,咬著饅頭,眼神十分不屑,手里拎著沒裝多少本書的書包。
再一甩,他把書包搭在肩膀上。
路見星踩著籃球鞋的雙腿一晃晃的,腳腕在清晨的陽光下白得近乎反光。
他已經(jīng)比最開始來市二時長了點兒肉,個子也在半年多內(nèi)躥高了一些,氣色紅潤,不說話時又酷又懵逼,一說話嘴角帶點笑,眼尾點的痣也逐漸固定成深紅色,仿佛每日都是艷陽天。
偶爾看路見星點了深藍色,顧群山就拿一本書把自己的臉遮住,神神秘秘地回頭——
“路哥。”
路見星寫字的筆停頓一秒,抬眼瞥一下顧群山。
意思是:干嘛?
因為遲鈍的關(guān)系,路見星看人的眼神大多獨孤求敗。
顧群山又把板凳挪近點兒,用指腹挨了挨路見星的側(cè)臉,“怎么今天變藍色了?我記得老大跟我說,紅色是高興,藍色是不高興是吧?誰惹你了?”
路見星不說話,嘴角略微有向下的弧度。
“操!”顧群山作勢要把鞋脫了打人,“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路見星使壞,勾勾手指,做了個“靠近點”的手勢。
顧群山又“狗腿”地湊近。
像是某個開關(guān)被觸發(fā),路見星面無表情地用超大音量在教室里朗聲道:“盛——夜——行!”
聲音大到所有同學都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們一眼,發(fā)現(xiàn)并無異樣后又匆匆扭過去。大部分人已經(jīng)習慣了“小自閉”變成“大喇叭”的事實。
被喊到的人從桌子上懶洋洋地撐起手肘,沖顧群山挑眉:“有事兒嗎?”
“沒,沒事兒,”顧群山立刻拿書擋臉,“我剛剛問他,咱高三七班班上誰最帥來著。”
盛夜行確實才醒,揉了揉眼,“真的?”
“真的!”
語畢,顧群山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了。
盛夜行審視的眼神又挪向路見星,路見星怔了兩秒,“嗯嗯”地胡亂應了,又補充:“真的。”
上課鈴還沒響,盛夜行數(shù)了一下校服衣兜里的硬幣,算了算,剛好買一罐飲料夠了。
但是……
吃藥發(fā)胖這個問題依舊困擾著他。
要不是運動量這么大,他現(xiàn)在估計連腹肌都要沒了。盛夜行嘆一口氣,又把硬幣裝回包里。自動售賣機里的飲料大部分還是涼的,路見星也得少喝。
想著,他伸手去拿了路見星的礦泉水瓶,擰開抿了一口。
路見星看他一眼,已經(jīng)習慣了兩個人喝一瓶水。
注意到路見星從早自習開始就在寫小作文了,盛夜行好奇道:“你在寫什么?”
他說完又靠近點兒,悄悄話似的:“情書啊?”
前座的顧群山像聽到了,“嘖”一聲,自顧自地搖搖頭。
盛夜行伸腿往顧群山凳子腿來了一腳。
路見星突然像害羞似的遮住自己寫的字,把筆帽蓋好,決定等會兒再繼續(xù)寫。他趴著,從臂彎里抬起頭,眼神亮亮地:“活動,的題目。”
盛夜行這才想起來有唐寒布置的這回事兒,寫作文。
題目是:《寫給三年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