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她，跟現(xiàn)在的她是不一樣的。
那時候她看著雙目失明的男人，心里發(fā)了堵一樣的難受，但是心里又有一絲隱秘的期待――他看不見自己，是不是就能證明，她悄悄的靠近他一點點，也沒有關(guān)系
可她依然沒敢說出自己的名字，因為曾經(jīng)她被人推著去要簽名的時候，他問過她的名字。
哪怕只是一個嘈雜的瞬間。
在賽場外，有很多個捧著鮮花來堵他的粉絲，他戴著墨鏡，一身帥氣的賽車服，但似乎沒什么精神，偶爾被人攔住簽個名，也是懶懶散散的。
不少人擁擠朝他伸出手尖叫：“言梟，幫我簽個名字吧，我叫！”
她被人擠來擠去，鼻子里充滿了各種花的香味，一個接一個噴嚏打出來，根本沒有機會擠到前面要簽名，但后來不知怎么被擠到了前面。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和言梟近在咫尺，她甚至能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忽然手里一空，一直握著的本子被奪走了。
她一愣，言梟戴著墨鏡，看不清神色，但那雙遮掩在墨鏡后的目光卻似乎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叫什么”
他要給她簽名。
那一瞬間她已經(jīng)忘了手里的簽名本根本不是她的，而是別人讓她來幫忙要簽名的，她腦子里一片空白，結(jié)結(jié)巴巴的開口，“我叫葉……葉……”
后面兩個字被淹沒在歡呼聲中，賽車手該離開了。
那個本子被塞進了手里，本子上寫著兩個連筆畫都看不清楚的字――言梟。
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性情冷淡又隨性。
可在賽場上，他又像是變了一個人。
“走了么。”他喃喃低語了一句，似乎是聽不到她的回答，又察覺不到她因為緊張而屏住的呼吸，忽然朝她靠近了些，那只徘徊在空氣里的手，竟然一不小心摸到了她的手腕，隨即手指一緊，“為什么不說話嗯”
那個時候葉小柔也才不過二十歲，依然很清瘦，手腕上細(xì)細(xì)的骨骼覆著一層柔軟細(xì)嫩的皮肉，他一只手就能握的過來。
“我……我叫……”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像個傻子，“我叫……栩栩。”
“許栩栩栩如生的許栩”
“對。”她松了口氣。
她并沒有騙她，小的時候她的小名的確是叫這個，隨了她母親的‘許’的諧音，但只有她的父母和少數(shù)幾個人知道。
那個時候她覺得，他只是隨口一問，肯定不會真的在意她叫什么。
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后來會有那么一天，他那樣執(zhí)拗又繾綣的，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我二十歲了。”她強調(diào)道：“是大人了。”
因為嗓音聽起來有些稚嫩，聽起來細(xì)細(xì)柔柔的，他一開始還以為她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他怔了一下，低低的笑起來，“哦，二十歲了。”
這應(yīng)該是他失明后，第一次笑，那種愉悅的弧度從唇角蔓延開來，仿佛連眼角都沾染了笑意。
那股陰沉壓抑的氣息忽然就散了，那一刻他仿佛變回了以前那個言梟，他的手掌還捏著她的手腕，大拇指按在她的手腕內(nèi)側(cè)輕輕摩挲著，笑的肆意又散漫，“你可不要欺負(fù)我看不到你的樣子，心跳的這么快，不是撒謊就是在騙我。”
他的手很好看，掌心和指腹卻有些粗糙，仿佛被他按著命脈一樣，葉小柔在他的手心里簡直心驚膽戰(zhàn)，面紅耳赤道：“我……我沒有騙你！我真的二十歲了。”
她頓了一下，又說：“我可以保護你的。”
他瞇起沒有焦距的眼睛，頭微微一歪，“你說什么”
“我說，我可以保護你。”葉小柔一字一句道：“你出去，我就跟著你，誰要是欺負(fù)你看不見，我就……”
“嗯，你就什么”他饒有興致的問。
“我就……我就……”她像是終于鼓起勇氣下定決心一樣，信誓旦旦的說：“我就幫你欺負(fù)回去！”
他沉默了一下，點點頭，“好，那從今以后，我就只任你欺負(fù)了。”
“任何人，只要對我要是有一點欺辱，我們就狠狠的欺負(fù)回去，好不好”
……
言梟沒有聽到她的回答，略一側(cè)頭，就看到她在發(fā)呆。
沒過一會兒，車停在了校門口。
葉小柔已經(jīng)回過神來，她匆忙想推開車門下車，卻忘了還系著安全帶，一下子又被彈了回去。
咔噠一聲，言梟幫她解開了安全帶。
“急什么”他淡淡道：“不是跟你說過，不用怕我。”
葉小柔點點頭，說：“我……我叫葉小柔。”
“葉小柔。”他低聲念了一句，又喃喃重復(fù)了一句：“葉小柔……”
就像是那次重復(fù)他自己名字的時候，語氣卻完全不一樣。
那種感覺，就好像夢里聽到他低柔的聲音在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一樣。
言梟看著她，忽然問：“那么葉小柔，你還記得我叫什么嗎”
安全帶雖然被解開了，但她乖巧的坐在副駕駛的模樣，還像是被困在座椅上，兩只手在大腿上交握著，細(xì)長的腿并在一起，看著他的目光里透著微微的茫然。
“我記得。”她輕聲開口：“你叫言梟。”
言梟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像是有一股巨大的風(fēng)浪在平靜的水面上掠過，轉(zhuǎn)瞬間就恢復(fù)了平靜。
他點點頭，又問她：“那你知道，周尚武是周小光的什么人嗎”
“知道。”葉小柔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問題里有什么問題，下意識地回答說：“是哥哥。”
他的眼底終于透出一點笑意來，“對，是哥哥。”
葉小柔眨眨眼，有些疑惑。
等下了車她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她剛才是不是叫錯了什么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