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不至于養(yǎng)不起兩個孩子,當初她卻根本沒養(yǎng)林大順跟林二順。
想到這里,彭大花有點不自在地扭著臉咳嗽幾聲,張淑芬也臉上一僵,干巴巴地笑著看了趙橙一眼,又去看林大順跟林二順。
大順二順都安靜吃飯,有話也是偶爾兩兄弟頭碰頭地說悄悄話,根本就沒在意大人們說了什么。
張淑芬硬著頭皮轉(zhuǎn)移話題,“行,待會兒我就跟他們說。對了弟媳婦,你開的店怎么樣?”
趙橙漫不經(jīng)心給了個敷衍之際的回答,“還行。”
明顯就是不樂意談論這個話題。
彭大花剛說了那番話,現(xiàn)在看趙橙這陰陽怪氣不好好說話的樣兒,卻愣是不好意思插話。
說來也奇怪,當初那么做的時候彭大花什么都沒想,甚至連點心虛都沒有,可現(xiàn)在回憶到這些,卻叫她很不自在,總覺得自己做得好像有點過分?
說老說去,還是那句遠香近臭,如今大順二順也不是就等著從她這里討口飯吃的泥孩子,長得好打扮得體面,還都變得乖巧懂事有禮貌。
哪怕在彭大花心里還是比不上林濤林華,可至少這兩個孩子確實是她的孫子,多少也有了點感情。
對趙橙,差不多也是這么個心理變化。
曾經(jīng)被人瞧不起的人現(xiàn)在都大變樣,成了村里人談起來就羨慕的“城里人”,心態(tài)變化,思想上自然也有所變化。
張淑芬雖然有意打探,可現(xiàn)在趙橙明擺著不樂意說那個,她也不敢討人嫌地非要說。
更別說她這個妯娌可不是軟乎人兒,讓她不高興了,理都不理你甚至甩臉子也一點不奇怪。
于是張淑芬咽下了一肚子的問題,話頭轉(zhuǎn)到了村里的各家八卦上。
要說如今仙女村最時髦的八卦,自然還是之前牛小草跟吳老三跑了那事兒,后續(xù)發(fā)展還在繼續(xù)。
“吳三媳婦的娘家又來人了,要拉她回去改嫁,鬧得那個兇噢,嘖嘖嘖。”
說起這個,彭大花也來勁兒了,“是兇,不過也是為了吳三媳婦好,男人都不要娃娃了,她還要啥?反正都是吳家的種,又不是跟她姓!”
趙橙對這個話題也有點好奇,多給了些關(guān)注。
一直在往趙橙臉上瞥的張淑芬自然看見了,見趙橙沒繼續(xù)琢磨剛才婆婆說的那番話,也是松了口氣,“娃娃不都是當媽的身上一塊肉嘛,三個娃都是她手把手拉扯大的,哪是說丟就能丟得開的。”
“說起來她家大妹子過完年也該十五了,帶到后爹那邊確實不合適,反正也沒讀書了,找個婆家嫁出去,說不定還能過上好日子……”
趙橙一邊聽一邊吃飯,也沒太放在心上,在她看來,這都是別人的事。
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大概這也是她一個人混日子混久了,多少帶著自掃門前雪的冷漠。
當天晚上張淑芬開了幾次頭,趙橙都打岔沒讓她繼續(xù)說下去,等到吃完飯又坐了坐,外面已經(jīng)要天黑了,林建成過來瞧了門,叫趙橙一起回去了。
“大哥想跟我一起出車,我沒答應,讓他自己去學個車,回頭要想跑車賺錢,可以去市里開三輪車。”
回家以后悉數(shù)一番,終于躺進了暖呼呼的被窩里,林建成枕著自己胳膊,一手摟著趙橙,說了這事兒。
當時那屋里就他們?nèi)缸樱纸▏f出來,林大河肯定會幫腔,林建成雖沒有答應的意思,可少不得要幫忙找個出路,要不然肯定脫不了身。
要是以前,他一個人站起來走了便是,當天晚上離開村子都是常態(tài)。
可現(xiàn)在顧慮多了,林建成對待老宅這邊的人態(tài)度上也迂回了不少。
村頭新修的石房子里,林建國也正在跟張淑芬說這個事。
張淑芬聽完,覺得也有道理,不過還是有些擔心,“開三輪車真能賺到錢?”
雖然這樣的話男人不用十天半個月的往外地跑,可張淑芬還是覺得這條路比不上跟著小叔子跑貨車來得穩(wěn)妥,畢竟那條路是小叔子已經(jīng)踩成平坦大道了。
林建國本身就對于經(jīng)常出遠門心里發(fā)慫,加上吃飯的時候小弟給他考慮了方方面面,又給他分析本金以及他需要做的準備,林建國已經(jīng)認定了要賺錢養(yǎng)家,開三輪車就可以了,沒必要非得去開貨車。因此這會兒林建國再說話,偏向性就很明顯了,聽了張淑芬的話,粗聲粗氣道:“小弟說城里路越修越多,坐車的人也多了,肯定能賺錢。再說了,小弟攢了那么久才買的東風車,你一分錢不給就想跟著出車賺錢?再加上還要報名學車考駕照,學會了一開始也頂多就是拿個學徒工資。”
張淑芬也被說服得差不多了,不過嘴上還是說:“都是親兄弟,還給工資?隨便分點不啥都夠了?”
林建國翻身,背對著張淑芬,懶得跟她多說:“親兄弟那你還要分啥錢?”
這一懟,噎得張淑芬半晌說不出話來。
林家老宅里,林大河也正跟彭大花說這個事。
聽到林建成居然答應幫襯大兒子,彭大花還挺意外的,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遍是不是真的。
林大河挪了挪身體,舒服地嘆了口氣,頗為感慨,“看來這個媳婦討得好,建成都沒以前那么獨了。”
想到林建成抱著林二順顧著趙橙跟林大順的畫面,彭大花也點頭表示贊同,確實是變了許多。
非要形容,那就是變得更容易接近了,以前那看他們的眼神兒,真跟山里的狼似的,對誰都冷冷清清的。
到現(xiàn)在彭大花都還能記起來當初小兒子第一次抱大順時那表情,啥感情都沒有,是她活這么大從沒見過的。
就算是那最不顧家的痞子酒鬼,第一次當爸的時候,哪個不是高興又緊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