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密布缺口的刀刃，楚淮覺得自己是有優(yōu)勢的。
他常年被鬼寄生，身體的耐痛性極佳。
楚淮想著想著，竟然笑了起來，備覺有趣。
他是被爸媽親手送進精神病院的，當(dāng)然，他自愿的。
他不知道那只鬼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寄生在自己體內(nèi)了，但一定在七歲以前。
他自小身體差，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父母也沒當(dāng)回事，胡打海摔地養(yǎng)著。
七歲是個轉(zhuǎn)折點。
從那以后，他的精神開始不受控制，記憶總是出現(xiàn)斷片。
每次從斷片狀態(tài)清醒，耳邊永遠充斥著尖叫和嚎哭聲。
他用利器傷害了別人。
一年級時第一次發(fā)作，他將長而尖的鉛筆插進了同桌女生的鼻孔里。
鮮血淋漓。
蜿蜒的血流順著筆桿，爬到了他的手上，然后一點點隱入他的衣袖里，像一只猙獰的血蜈蚣。
清醒過來時，周圍所有人驚恐的眼神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被那條血蜈蚣蜇得生疼。
那個懷孕的女老師，竟然直接被他嚇到流產(chǎn)。
一次、兩次、三次沒有第四次了。
他爸媽說淮淮，我們送你去個不用上學(xué)的地方好不好
楚淮知道那個地方是哪里。
他聽見自己說好。
他問爸爸媽媽，你們會來看我嗎
他們說會。
可是后來的十五年里，他再也沒見過他們。
即使進了精神病院后他再也沒發(fā)作過，可喊狼來了的孩子，會被世人原諒嗎
傷害那么真實的存在過。
如果這就是他的罪，他認。
九階又如何
他怕死嗎
怕疼嗎
他早已在新聞報道里死過千千萬萬次。
剛?cè)刖癫≡簳r，老院長“極有商業(yè)頭腦”，源源不斷的記者涌入往日無人問津的精神病院，一遍又一遍的采訪他。
后來的報道里，他們稱自己為“惡魔的孩子”。
惡魔之子。
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奔著新奇來觀光的游客絡(luò)繹不絕，老院長數(shù)著錢笑開了花。
因為不確定他有沒有攻擊性，所以他大多數(shù)時候手腳是被捆縛著的。
掙扎的樣子像極了廁所里的蛆。
楚淮現(xiàn)在回想反倒覺得慶幸，如果他當(dāng)初不能替老院長賺錢，成為動物園里熊貓一般的存在，他還能被好吃好喝的供著，活到他有能力逆轉(zhuǎn)一切的時候嗎
那個被他傷害過的女生的父母后來也出現(xiàn)過，他們指著他說你怎么不去死。
是啊，他怎么不去死。
他的父母在電視里幾次三番誠懇地道歉，最后受不了壓力，舉家搬遷了。
真的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楚淮有個秘密一直沒告訴老岳。
他根本死不掉。
除非他體內(nèi)的鬼愿意收了他，否則他連自殺的資格都沒有。
他曾經(jīng)也像今天這樣，拿著刀，對著自己的手腕。
七歲的他切了一刀又一刀，又深又狠，整個手掌都要被切掉，畢竟他那么討厭自己。
他多么想要救贖，想要赦免，想要有個人對他說，那不是他的罪。
他為自己辯駁過，可激昂的情緒永遠被當(dāng)做發(fā)作的先兆，一次又一次，回應(yīng)他的只是更大劑量的藥品。
他學(xué)乖了，好累的。
那天，血流了滿地。
他最后暈了過去。
他在想，第二天人們看見他的尸體，會不會有一瞬間出現(xiàn)類似憐憫的人的情緒。
月沉日升，他醒了過來。
手腕處完好如初，地板光潔干凈。
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護士還是神色戒備、帶著絲絲驚恐地給他送飯、給他打針。
前所未有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