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待劉姥姥走得遠了,福滿方抱怨道:“二太太連這點銀子也舍不得,還要打發(fā)了奶奶這里來!”
平兒斥道:“胡說什么,奶奶本也有打算要幫一把。”
福滿不服氣道:“那是奶奶自己心好,若是奶奶自己沒這個打算,豈不是被二太太逼著行好事?好人都叫她做了,卻是奶奶花錢。”
平兒氣得咬牙直笑:“素日里不見你這般伶俐,這會子倒顯出你來了。”
因劉姥姥這一趟,鳳姐兒想著大姐兒如今還沒正經(jīng)起名,晚間賈璉回來便與他商量道:“要不咱們先取個乳名叫著,回頭你問問老爺,若是老爺有意呢,就請他給賜個大名,若是無意,咱們自己再取。”
賈璉想了一會子,笑道:“我看老爺也不能有這個心,當初家中這些人的名字都是老國公定下的,他再不愿意為了這些事操心。”
鳳姐兒道:“你先問問,老爺果真沒這個心更好,你也擺一回當?shù)目顑海煤媒o你姑娘選一選名字,如今倒是先定個乳名叫著才好。”
賈璉看著榻上睡得小豬崽一般的大姐兒沉吟道:“叫巧姐兒吧,她生日正趕上乞巧節(jié),用這個字剛好。”
鳳姐兒心中便有一種“果然如此”之感,每次偏離原著一些,命運總能在不知什么時候再拉回一些,漩渦一般,讓人生出無法逃離之感。
鳳姐兒愣愣地看著寧國府那邊,腦子里亂哄哄的。
難道那秦可卿果然是廢太子之女?想想老太太那日欲言又止,難道賈府果真因為站錯了隊才致抄家之禍?
也不是沒有道理,如那寧府中強占良民妻女為妾,因人不從凌逼致死,誘世家子弟賭博等事,若是那等簡在帝心的人家,說不得判個只誅首惡,余者家人尚可保全。可兩府卻以此為開端,險至滅族。
那高鶚續(xù)書中賈府尚得生機,可若按雪芹先生之意,怕真是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鳳姐兒這里胡思亂想,唬得自己手心冰涼,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子。賈璉忙過來抱著叫道:“鳳兒,快回神!這是怎么了?”
鳳姐兒緩過勁兒來,不知如何開口,只得虛弱笑一笑道:“忽地想到日后巧姐兒出嫁,心里難受。”
賈璉面色端肅看了鳳姐兒一眼,命人將巧姐兒抱走,見房里無人了,方道:“胡說,難道我連你瞞著我都看不出來?是什么嚇得你這樣,連我都不能說嗎?”
鳳姐兒盯著賈璉看了好一會子,腦中千頭萬緒,最后強笑道:“我怕說出來你不信。”
賈璉正色道:“若這世上我只剩一人可信,那也必然是你。”
鳳姐兒扯了扯嘴角,含著淚輕聲道:“我怕咱們家不能長久了。”
賈璉如遭雷擊,大驚道:“此話從何說起?”
鳳姐兒張張口,卻不知從哪里說起,只得含淚搖了搖頭。
賈璉嘆口氣,坐到她對面,拉著她的手:“你不知道從何說起?”
鳳姐兒點點頭。
賈璉道:“那我問話,你來回答。”
鳳姐兒便又點點頭。這樁事像塊巨石一般壓在她心頭,讓她連快樂時都隱隱煩憂。
“你知道了一些隱秘之事,又從這些事里自己推斷了一些?”
鳳姐兒心道,我并不是自己推斷,只是知道預定結(jié)局罷了。但是此話如何與賈璉說呢,于是便點頭應了。
“這些事事關(guān)東府?”
鳳姐兒又頜首。
“與蓉哥兒媳婦有關(guān)?”
鳳姐兒淚珠子斷了線般落下來,閉上眼點點頭。
賈璉深吸一口氣,握著鳳姐兒的手微微發(fā)顫。他緩了半晌,湊近鳳姐兒低聲問道:“是誰?”
鳳姐兒不敢把話說死,手指朝上指了指,又比了一個“跪”的姿勢,道:“是廢……大約有七八分準。”
賈璉一時面色慘白,冷汗涔涔:“我那時心里隱隱覺得不對,只是沒有多想,現(xiàn)在想來,蓉哥兒乃是襲爵之人,家里如何會給他挑一個那樣小家子出身的媳婦!
他……他們這是將一家子放在火上烤!”
鳳姐兒低聲道:“不止如此,那府里的齷齪恐怕也瞞不住的。一旦傳出去,兩邊都得罪了,沒人能保,也沒人肯保的。看珍大哥哥如此行事,誰肯真心相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