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勝近日里忙碌非常,時常外頭已經宵禁仍未歸家。他不欲攪得張氏不得安寢,便一直宿在前院。
張氏見他眉宇間頗凝重,心中猜測可能京中要不安定了。
到了李氏生產那日,王家三位男主子都不在家。李氏因是頭一胎,心中有些不大安穩(wěn),王母要在外間坐陣,便令張氏入內陪伴。
張氏見李氏雖心有懼怕,但精神尚算可以,便站在床頭,趁陣痛間隙跟她說些福哥兒的趣事,又說鳳姐兒如何帶弟弟玩耍等語,李氏聽得不免有些羨慕。張氏道:“我見弟妹肚里這個也是個活潑的,待他出來,有你多少樂呢!”
李氏這一胎生得慢,從用過早飯有了動靜,直到天擦黑了還沒有生,王母累了一天,至晚便有些疲乏,張氏出來看見,勸道:“瞧著弟妹暫沒這么快,太太不妨回去歇一會子,若有了動靜,我再遣人去請您。”
王母便點頭道:“也好,你在這里盯著罷。”
這邊王母正往外走,那邊常跟王老爺出門的陳忠臉色慘白沖了進來:“太太!”
他哆哆嗦嗦語不成句,王母本就心煩,見此狠狠地拍了幾下桌子:“你快說!到底是怎么了!”
張氏命人給陳忠倒了杯熱茶,陳忠一氣喝光了方才緩和不少:“肅王爺起兵、起兵叛亂……”
王母唬得臉上血色盡褪,倒退幾步坐在椅子上,抖著嗓子問道:“你老爺呢?騰哥兒呢?”
陳忠哆嗦著:“肅王爺造、造反,誰知圣人早有安排,后來端王爺不知怎地也摻進來……”
張氏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強撐出一副篤定的樣子,喝道:“天家之事豈由我們多嘴,我問你,你跟著老爺一起出門,如今怎么只有你自己回來?老爺呢?大爺二爺呢?”
李氏在產房內聽見外面動靜,卻聽不真切,她只以為自己不好了,外頭正在商議后事呢。因此淚眼婆娑地叫人把張氏請進來托孤。把個張氏急得恨不得將自己劈作兩半!
“哎呦我的好弟妹,你就放一萬個心,你好好的,跟著穩(wěn)婆的話做就是了,外頭那是伺候福哥兒的,小孩子家一天沒見我哭鬧不休,我這里正安排呢!”
安排好里面又得來支應外面,王母為人左性,常有些拎不清狀況,張氏如何能放心。
陳忠磕了個頭道:“老爺和二爺現(xiàn)被扣在宮里,他們不管下邊跟著的人,我便趁亂跑回來了,還不曾見大爺,如今外頭已經戒嚴了!”
王母一時大急,坐在椅子上往下滑。丫頭婆子們忙攙住。只聽得王母語氣森寒,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這個喪門星!”
張氏只覺得遍體生涼,忙令丫頭傳軟轎將王母送回正院,又令陳忠?guī)Ц屑叶£P門閉戶,一刻不停的巡邏。
綠柳期期艾艾地問:“大奶奶,如今太太有些不好,是不是拿帖子去請?zhí)t(yī)來瞧瞧!”
張氏連生氣的心都沒了,這些人眼界就是這么一點大,她只能看見后宅這一畝三分地,你告訴她此事背后的危機兇險又有什么用呢?不過添亂罷了!
她擺擺手:“太太乃是受驚過度,又急火攻心,你去給太太熬一碗安神湯伺候太太睡一覺就行了,如今外面形勢不明,如何能出得去!”
綠柳遲疑著去了。
張氏頗有些后悔往日里不大管事,縱得這些奴才眼里心里沒人,如今生死關頭,手中卻無幾人可用,只是眼下卻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她令芍藥帶著幾個好手將鳳姐兒和福哥兒送到呂先生處,自己便在二房坐鎮(zhèn),若有萬一,也不能叫來人驚了產婦。
亂糟糟一派忙碌,忽聽得穩(wěn)婆喊道:“生了生了,是個姐兒!”
外頭又來人報:“奶奶,大爺回來了!”
張氏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一顆心才算歸了位。
李氏既生了,王子勝也不便過二房來,張氏看了一眼孩子和產婦都好,便將事體都交給了李氏的奶媽媽,自己回了翠柏居。
王子勝已將鳳姐兒和福哥兒都接回來,正抱著福哥兒逗他說話:“叫爹,福哥兒,叫爹——”
鳳姐兒跟著湊熱鬧:“弟弟,弟弟,叫姐姐!”
見張氏回來,王子勝笑道:“今日嚇壞了吧?如今好了,大事定了。”
張氏不免疑惑:“陳忠回來也說不明白,只說老爺和二叔都被扣下了,如今呢?”
“肅王早有反心,圣人那里都是知道的,不過是做了個扣子等肅王鉆罷了。誰知半道竟出了岔子,那禁衛(wèi)首領是肅王的人,肅王不過將計就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