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替沙雕爹抱不平,剛想奚落詹春雷幾句,他又開口了:
“甘支書,我今天來,一是表明態(tài)度,二是想請你放心,我給紅菱介紹工作,是想幫她開始新生活,擺脫過去的陰影,不是怕她去我單位鬧,更不是以此要挾她嫁給我,婚姻自由,戀愛更自由,我希望未來的妻子,跟我是心靈相通,感情不摻雜任何庸俗的東西……”
好高大上的一番宣言,瞬間把沙雕爹的那點心思秒成渣渣,以甘露的牙尖嘴利,都無言反詰。
道理都在人家那邊兒,自家low爆了上不得臺面,活該被奚落蔑視。
盧南樵在一邊苦笑,他沒料到詹春雷會這么直白明了,說坦蕩可以,說目中無人也沒錯。
氣氛僵硬凝滯,詹春雷視若不見,催促沙雕爹給他開兩份證明:
一份是他在村里撰寫內(nèi)參期間,表現(xiàn)良好,與貧下中農(nóng)和睦相處的證明;一份是阮紅菱離婚前后在蘆莊表現(xiàn)良好的證明。
“滬城招考女警,文化高低不要緊,政審很嚴(yán)格,一定要出身貧下中農(nóng),覺悟和個人表現(xiàn)優(yōu)異,紅菱前后在蘆莊住了三四年,你這邊開具一個證明,對她有好處。”
盧南樵也表態(tài),會請埠頭公社的朋友幫忙,從阮紅菱老家的大隊支書那邊拿到證明。
沙雕爹能怎么辦不開就是小心眼,就是卑鄙齷齪拖妻妹后腿,他必須開滴呀。
打碎牙齒肚里吞,他拿出印著“蘆莊生產(chǎn)大隊”條眉的信紙,拿出藏在箱底的印把子,用他從掃盲班學(xué)到的文字,一筆一劃地給情敵開證明……
詹春雷目的達(dá)成,再不肯多留,立刻就要坐盧南樵的三摩去白云公社,從那兒搭車返回滬城。
盧南樵指了指甘露,拒絕:
“我今天來村里,是接這丫頭去公社復(fù)學(xué)的,你們讓甘支書安排一輛牛車,送你們?nèi)ス绨伞!?
詹春雷一愣,像是頭一回注意到甘露似地,上下盯了她幾眼,似笑非笑地提醒盧南樵:
“你快要去震旦大學(xué)念書了吧小心被桃花運黏住腳跟,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這話不但輕佻,還侮辱人。
沙雕爹氣得當(dāng)場爆發(fā):“姓詹的,你好歹是個文化人,大白天的瞎咧咧啥還在村里就敢敗壞我姑娘的名聲回去以后還得了你哪只狗眼看見她黏男人倒是你,來我們村一趟,就黏上了她小姨,巧舌頭一套一套的,想讓我開證明可以,這上面得寫上,你跟紅菱是正經(jīng)處對象,將來保證娶她過門,不然你回了滬城,翻臉不認(rèn)賬,紅菱怎么辦!”
詹春雷:……!
功虧一簣,穩(wěn)穩(wěn)到手的證明飛了。
他看沙雕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兵馬俑、木乃伊,無法溝通也無法理解,索性不再搭理他,問盧南樵:
“你那邊能給我開證明嗎”
盧南樵看了氣鼓鼓的甘露一眼,苦笑:
“我……開不了。”
詹春雷更怒:“你鬼迷心竅了吧行,我不勞煩你,我找郭書記開,我就不信,憑我詹春雷大江大河橫著過,還能栽在這幾個鄉(xiāng)巴佬手里……”
“春雷!別說話……你喝醉了嗎”
盧南樵低喝一聲,警醒發(fā)小“端正態(tài)度”,不要信口開河。
甘露呵呵冷笑,強忍住怒氣,冷嗤懟詹春雷:
“姓詹的,你是人民記者,是工人階級的喉舌,是為貧下中農(nóng)鼓呼的筆桿,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貧下中農(nóng)推選出來的支書,你當(dāng)面鄙夷他是‘鄉(xiāng)巴佬’,這就是你的階級態(tài)度你單位的領(lǐng)導(dǎo)都知道嗎!”
詹春雷一時忘形妄語,被揪住話柄,尷尬地臉色漲紅。
他倨傲慣了的,平日掩飾地很好,骨子里無可救藥,一看鬧僵了,懶得再找補,當(dāng)即就要離村走人。
也不管盧南樵同意不同意,自顧跟鄭桐一起上了三摩,掉頭要走。
阮紅菱一直躲在院門外,被這場變故驚呆,忙不迭地阻攔:
“春雷,你聽我解釋,我姐夫他……”
“他就是個刁民,娶你不成,就嫉妒報復(fù),放心,憑他奈何不了我,你也不必再呆在這兒受氣,跟我一起回滬城。”
阮紅菱躊躇,看一眼轟轟發(fā)動中的三摩,再看一眼面色冷沉的姐夫,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么。
半響,甘露心情平復(fù),先了開口:
“小姨,我媽不在了,有些話我爸一個當(dāng)姐夫的,不便多說,但這個姓詹的,我給你提個醒:他靠不住!他也沒有真心想娶你,以他的人品心性,你就是真嫁給了他,日子也不會比在梁家好過,別到時候又后悔,又過不下去,又跑回來讓我這個傻爹給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