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一臉傲嬌,盧南樵笑笑不說話,問自己的毛衣什么時候織好?
“只顧自己漂亮,我呢?被你擺在哪兒了?”
甘露囧:“急什么,年前肯定織不好的,過了年給你織新春款,保證比你們滬城的還時髦。”
“……”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人影閃過,朱克文凜然進來,一臉冷戾地盯著甘露,好像誰欠了他一臺縫紉機一樣,直昂昂進了盧南樵的辦公室,也不說話,悶聲坐在高背椅上。
小助理周洲進來倒水,趁人不注意,悄唧唧給甘露使了個眼色。
甘露領會,臉上不動聲色,心思急轉(zhuǎn)。
這朱克文,八成是來找她麻煩的,可自己一個“小毛丫頭”,“懵懂無知”,能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她看向盧南樵。
盧南樵也在看她,笑容如舊,話題卻換了一個:
“小丫頭,這次期末考的成績,已經(jīng)出來了,想知道自己的名次嗎?”
甘露囧:“不想!”
“第二,全年級第二。”
“啊——!”
甘露驚疑,不敢相信自己考得一塌糊涂,還能名列第二。
第二喲!
盧南樵被她的表情逗笑,從抽屜里拿出一疊試卷,翻開給她看:“佟校長告訴我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以為他是跟我開玩笑,你其實考的是全年級倒數(shù)第二。”
甘露不聽他嗶嗶,搶過試卷一張張仔細看。
政治得分最低,及格線都沒到,五十二分。
語文、史地兩科,填空、默寫、閱讀、論述部分,大多跟紅色文獻有關,甘露不能完全hold住,但也考了八十分以上。
數(shù)學、理化都是純科學,于她幾無難度,一個滿分,一個接近滿分。
所以,五科滿分500,她得了421,相當流弊的成績。
畢竟還是70年代,畢竟只是一所社辦中學,大多數(shù)童鞋的成績都稀松,混日子的是大多數(shù),好好學的是一小撮。
沒有高考,看不到前途,還天天有人嗶嗶“知識越多越反動”,老師是“臭老九”,大師是“黑磚”,想上大學靠“推薦”,世風如此,誰敢好好學習?
甘露棄學半年,還能名列年紀第二,不是她多么流弊,全靠同學襯托,此刻當著盧南樵的面,她死鴨子嘴硬,不承認自己“驚訝”過,呵呵厚臉皮吹噓:
“太意外了!憑我的本事,閉著眼答卷也能得第一……都怪那兩天下雪,太冷了,凍得我沒發(fā)揮好。”
盧南樵看著她,神色似笑非笑。
朱克文氣得再也裝不了淡定,沖著甘露大踏步奔過來,氣勢洶洶的模樣,像是要打人。
甘露驚得渾身繃緊,這老混蛋橫行霸道慣了,不會想把她當“熊孩子”揍一頓吧?
她抓起一旁的熱水瓶,抱在懷里,只要朱克文敢犯渾,她就敢砸過去,燙死這老混蛋!
盧南樵也緊張起來,拉過甘露擋在身后:“朱副主任,你是公社干部,對待貧下中農(nóng)要有耐心,要跟他們打成一片,有話好好說,別喪失理智。”
朱克文被逼剎車,氣得呼哧喘氣,把辦公桌拍得嘭嘭爆響,又翻出甘露得分最低的政治試卷,指著最后一道題質(zhì)問她:
“小丫頭,《愚公移山》,老三篇這么有名的文章,大字不識一籮筐的人都能倒背如流,你是支書的女兒,你不會默寫?!你這是什么思想覺悟,你這是反動黑專……”
甘露呵呵打斷他:“朱副主任,你想多了,那天太冷,我大老遠從村里跑到鎮(zhèn)上,手凍得捏不住筆桿,才沒默寫。”
“那現(xiàn)在不冷了,你默寫一遍給我看!”
甘露被噎了一下,悻悻拿起桌上的鋼筆,默寫這篇偉人在某次全國黨代會上的閉幕詞。
考試歸家后,她連夜翻出老三篇,一字不漏地全背會了,其它常用的紅色文獻,也突擊抱佛腳,怕得就是有人污蔑她“黑磚”,果然,在這兒等著她了。
她不但全文默寫《愚公移山》,還當著朱克文的面,大聲背誦《為人民服務》、《紀念白大夫》,吐詞清晰,抑揚頓挫,半點錯漏都找不著。
朱克文雞蛋里挑骨頭,質(zhì)問甘露:
“我們問過你從前的老師、班主任,都說你的成績差得很,在你們班級都是墊底的,這半年你又沒來學校,怎么可能考得這么好?”
甘露冷笑:“所以呢?”
朱克文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一臉兇惡猙獰,指著甘露的鼻子臭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