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三分錢一個的大饅頭比，布的價錢奇高。

的確良不要票，一塊八毛錢一尺，比兩斤上好豬肉還要貴。

然后燈芯絨一塊錢一尺，藍(lán)白布一塊二一尺，勞動布一塊三一尺。

全部加起來，甘露付錢十八塊（的確良）+十塊（燈芯絨）+十八塊（藍(lán)白布）+二十六塊（勞動布）=七十二塊！

一下子就把工業(yè)券用掉大半。

這還沒完，甘露很快又買了“蚊帳布”。

白、粉、藍(lán)、黃，各買了三尺。

她不是真的要做蚊帳，是看中這種布料挺括漂亮，帶網(wǎng)眼又透明，可以拿來做各種紗花。

大的點(diǎn)綴房間，小的點(diǎn)綴衣物，難得的一抹靚色。

還有蕾邊和花邊，這種不要布票，價錢也不高，五毛錢就能買一尺，甘露一口氣買了四種二十尺，十塊錢。

再然后，還要買紐扣。

甘露翻來翻去，大部分都土得掉渣，只挑到兩款木質(zhì)的，一大一小，大的如一毛硬幣，小的如雞眼睛，淳樸中別有韻味，還有不同的顏色。

甘露挑揀著買了兩百粒，一塊錢。

躍進(jìn)牌運(yùn)動服，紅星牌白球鞋，甘露也入手一套，她年后要復(fù)學(xué)，要上體育課，這是標(biāo)配。

一番敗家操作，甘露手里的小錢錢所剩無幾。

她跟商店要了一個小蛇皮袋，把布料、服裝、鞋子、配飾一股腦裝進(jìn)去，下樓出了店門，穿過四岔路口去找便宜爹匯合。

甘大海早已等得心焦，看見女兒哼哧哼哧過來，納悶：

“丫頭，你買了啥？”

“咱爺倆過年穿的新衣服。”

甘露撒謊不怕雷劈，這么一大袋，全部是她自己的心頭好，跟傻爹一根線的關(guān)系都木有。

不是她不孝，是甘大海真的用不著，他是支書，在村里一本正經(jīng)，在公社伏低做小，中規(guī)中矩保平安，標(biāo)新立異死得歡。

甘大海是“大老爺們兒”，對家里的瑣事一向撒手不管，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從前是老婆操心，后來是女兒打理。

女兒說是，那就是，他連翻看驗(yàn)貨的心思都沒有，直接把蛇皮袋塞進(jìn)大竹筐里。

甘露詫異，這傻爹心也太大了吧？

原本她還準(zhǔn)備了一篇瞎話糊弄他，全憋回肚里了。

“爸，盧主任找過熟人了，有幾樣稀罕貨今天就能買到，縫紉機(jī)還得再等兩天。”

事實(shí)是，甘露要買的這款JH5-1多功能家用縫紉機(jī)沒貨，其它普通款的天天都有。

甘露還跟輕工柜臺的人打聽了，JH5-1比普通款多了一個“鎖邊”功能，還有一款JH5-2，多配了一個可拆卸機(jī)頭，不止能鎖邊，還能繡花。

甘露心癢，琢磨著能不能弄到一張JH5-2的購買票，換掉手里這張JH5-1，免得跟朱一飛那張一模一樣，被盧南樵看破馬腳。

接下來一整天，父女倆閑來無事，先去找了一家條件不錯的招待所。

傻爹睡四人通鋪，一塊錢，甘露住單間，兩塊五毛錢，大竹筐也被她搬到自己房間里藏好。

再之后，父女倆開始瘋狂電車之旅。

把所有路過招待所這一站的電車，挨個坐了一遍，盡量挑有空位臨窗的那種車輛，走馬觀花，坐著不動就能欣賞滬上風(fēng)情。

在甘露看來，這是最省錢、最省心，最能快速把握這座城市70年代風(fēng)土人情的方法。

恁說啥？

動物園？植物園？游樂園？公園？

嗯嗯，俺父女倆一個是農(nóng)村人不感興趣，一個是穿越人見慣了大世面，也不感興趣。

跟走路相比，坐車也是體力活，尤其是對那種不經(jīng)常坐車的人來說。

車廂左搖右晃，聲音嘈雜轟鳴，人群擁擠混亂，售票員犀利霸氣……甘露全憑對這個時代的好奇，硬撐著沒有跳車。

甘大海累得吃完飯就回房睡覺，甘露也早早洗漱躺下。

這時候住招待所的人，大部分是出差公干，像她隔壁住著的一個青年，自稱是津口纖維廠的采購干事，來滬上聯(lián)系購買設(shè)備。

甘露卻聽出他有姑蘇口音，面相、飲食喜好也妥妥像本地人，兜里還裝著一面半舊的蘇繡帕子，一看就用了不短時間，津口直男可不愛用這種蔫玩意兒，他在撒謊！

原因？

甘露不清楚，也不想牽扯進(jìn)莫名是非里，晚上鎖緊房門，不多話，不多事，管他是哪座廟里的黃皮子。

一夜酣睡。

天邊剛露出魚肚白，甘露眼睛都沒睜開，就喜提東方牌S1135單反高級相機(jī)購買票一張。

按姜文松的說法，黑市能賣八十塊。

黑市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