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
這才剛給一顆糖,就要再打一悶棍?
“眼瘸”一出,她哪還不明白,今天中午在大隊部耳房里懟沙雕爹的話,都被盧南樵聽進耳朵里,還照搬揶揄她。
某女尬笑。
某男輕笑:“小丫頭,你這么個小不點,怎么懂得比你爸還多?”
“他大字不識幾個,我有文化。”
“是嘛,那我怎么聽孟主任說,你成績不好,跟不上趟輟學(xué)了?”
“她不了解情況,我成績好得很,將來還要考名牌大學(xué)呢。”
“‘考’大學(xué)?小丫頭,大學(xué)需要組織推薦,考察合格了才能去上。”
“此一時,彼一時,你現(xiàn)在上大學(xué)靠推薦,輪到我那時候,說不定就得考試了,憑本事考上的,旁人才服氣。”
盧南樵沉默,看向甘露的眼神很古怪。
甘露烤著炭盆,吃著奶糖,醉醺醺暖洋洋甜蜜蜜,說話幾乎不經(jīng)過大腦,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她傻呵呵地問人家:“盧主任,你是不是被公社推薦,要去念大學(xué)了?”
“暫時還沒確定,是留在地方工作還是念書深造,我個人服從組織安排。”
“別傻了!知青運動已經(jīng)走下坡路,你這個領(lǐng)頭羊要審時度勢,趁形勢還沒徹底崩壞,趕緊跳出這灘渾水,去念大學(xué),去學(xué)習(xí)新知識,擁抱新時代!”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從偉人親自回復(fù)李姓家長:“寄上300元,聊補無米之炊……全國此類事甚多,容當(dāng)統(tǒng)籌解決”開始,就逐漸式微。
越來越多的知青返回城市,留在村里的那些也不安分。
王安生鬧騰要當(dāng)“村干部”,本質(zhì)是想“謀出路”。
他想效仿盧南樵,從知青到國家干部,再到大學(xué)生,一路坦途。
即便不能,他以知青身份被選上村干部,返城幾率大大增加。
房間里,盧南樵斜靠著椅背,若有所思。
甘露趴在桌上,像只喝醉的小貓咪,把剝開的奶糖扔進滾燙的開水里,泡奶茶喝。
院外的篝火聯(lián)誼會,還在繼續(xù)進行。
正在表演節(jié)目的人是吳碧蓮,唱“山歌好比春江水”。
她出身文藝宣傳隊,天生一副好嗓子,還會唱樣板戲,最拿手的是《智斗》:這個女人不尋常……
甘露撅著嘴,扯著盧南樵的衣袖告小狀:
“這是個壞女人!讓她當(dāng)老師,會帶壞小朋友,你有沒有辦法,把她卡下去?”
盧南樵似笑非笑:“你就認定,是她坑了你爸和那個小軍嫂?”
“當(dāng)然是她!你可別被她的謊言欺騙了,這個壞女人心狠手辣,她丈夫?qū)O三就是她害死的。”
甘露把自己知道的劇情copy一遍,信與不信,看盧南樵自己的判斷。
“小丫頭,指證別人……要有證據(jù),不能靠揣測。”
甘露不滿:“我要是有證據(jù),早就報警了!我給你說這些,不是讓你把她抓起來法辦,是讓你明白她的妖精面目。”
“你說起別人義正辭嚴,自己的鬼心眼……也挺多的嘛,你爸一個支書,我一個公社干部,都被你提溜得團團轉(zhuǎn),挺有本事的。”
甘露:……?
吃糖,不跟某些小肚雞腸的人一般見識。
盧南樵的牛皮包就擺在她手邊,質(zhì)量和做工都不錯的包包,四四方方,不大不小,正面印著“為人民服務(wù)”幾個偉人體書法。
她隨手拎過來,仔細打量這個年代的稀罕物,擱在后世,這勉強也能算一件藏品。
方包里面,還有配套的同款折疊錢包。
甘露促狹地拉開,錢不多,目測不超過一百塊,但票證很多。
數(shù)量最多的是糧票、油票、副食品票,其次是布票、肉票,肥皂票和香煙票。
最難得的,是四張鳳凰牌26吋雙杠自行車購買票,兩張滬牌手表購買票,一張熊貓半導(dǎo)體收音機購買票和一張蝴蝶牌JH5-1型縫紉機購買票。
“盧主任,你這也太闊綽了吧?一個人就有這么多票票?!”
甘露羨慕唏噓嫉妒恨,恨不得全扒拉到自己碗里。
盧南樵揶揄她:“想什么呢小丫頭,這是公社財產(chǎn)。”
甘露想想也是,這些票要供給全公社五萬多人、二十幾個生產(chǎn)大隊使用,狼多肉少,不知道多緊巴。
她盯著那張縫紉機票,想起朱一飛那混蛋,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著盧南樵的面,把這人垂涎燕妮、慫恿燕妮娘家人來鬧的事說了一遍。
“他允諾的那臺縫紉機,不會要用你這兒的票去買吧?”
盧南樵手指輕敲桌面,沒回答。
甘露了然。
把那張縫紉機票捏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恨不得發(fā)狠撕成幾瓣,讓朱一飛啥也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