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主任孟桂英心眼活絡,怕甘露吃虧,急忙上前勸阻燕妮娘,按住她不讓撒潑,又喊來幾個村里的青壯婦女,強行把人“送”出村外。
人是轟走了,但事情沒完。
甘露眼尖,遠遠瞧見村外的竹林里,迎著太陽有金屬閃光,疑似自行車把。
她悄悄靠過去,發(fā)現(xiàn)還不止一輛,整整四輛自行車。
領頭的朱一飛,叉著腿坐在車后座上抽煙,旁邊站著幾個年輕小伙,穿戴明顯不像種地吃飯的人。
看到燕妮娘被攆出村子,朱一飛氣得扔了煙屁股,狠狠碾在地上,嘴里還罵罵咧咧:
“糙!這老東西真沒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飛哥,現(xiàn)在咋辦?”
“要不咱沖進村里,把人搶出來?”
“……”
幾個豬隊友幫著出主意,朱一飛陰沉著臉,沒吭聲。
他看著狼狽走來的燕妮娘,狠擼了幾下大背頭,臉上擠出點笑容,走出竹林扶住她:
“大娘,沒事吧?這蘆莊盡是刁民,咱別跟他們死磕,燕妮的事慢慢來,不著急。”
燕妮娘氣得呼哧喘氣:“我能不急嘛,燕妮這個死丫頭,吃了虧還不長記性,非要呆在村里活受罪……那個村支書也跟田瘸子一個鼻孔出氣,往死里欺負人!”
“……”
甘露躲在一簇枯黃的灌木后,目送一行人走遠,心情很不美。
她發(fā)了一會呆,轉身走回田家小院,把剛看到的事情說給燕妮聽,叮囑她:
“你這陣子都別出村,更不要回娘家,朱一飛盯上你了,你媽也被他迷了心竅,一心想把你嫁給他。”
燕妮涕淚漣漣,怎么都沒想到會鬧這一出。
她跟田國梁雖然沒登記、沒洞房,可田家擺了酒席,放了鞭炮,過了明路,她也住進了婆家,人前人后都被喊一聲“國梁媳婦”,朱一飛怎么還不死心?
甘大海聽了甘露的報信,不敢懈怠,馬上喊來孟桂英,一起商議怎么護住燕妮。
她一個小媳婦住在田家那兩間小土坯屋里,門戶洞開,籬笆扎的圍墻比紙糊的也沒強多少。
朱一飛又跋扈霸道,萬一夜入蘆莊,把人擄走咋辦?
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嫁不嫁他就不是燕妮說了算的。
孟桂英想了半響,說知青點還有幾間空屋,要不就讓燕妮搬過去住?
“都是些小年輕,一起說話作伴,再讓民兵巡邏的時候多看著點,很安全。”
蘆莊不但有幾千土著村民,還有百十個插隊知青,最長的已經呆了六年,知青點里人來人走,逗貓攆狗,鬧騰過不少動靜。
這些知青的安置點,跟大隊部、村小學在同一個地方,都在村東頭的那座地主老宅里。
燕妮現(xiàn)在是村小學的語文老師,住進知青點的話,出了門拐個彎就是教室,下了課就回自己屋,方便安全。
孟桂英送人過去的時候,遇到點小麻煩。
蘆莊知青點的領頭羊王安生,代表“全體知青”,向蘆莊黨支部提出抗議:
要求公開、公平、公正的選拔村小學教師,反對不顧教學質量,讓不學無術的人混進教師隊伍,耽誤孩子們的前途。
翻譯成人話,就是部分知青覺得自己水平高,覺悟高,見識多,比蘆莊的土著更適合當小學老師,要求村里把名額騰出來。
甘大海不同意。
即便他同意,村民也不會同意。
吳碧蓮、李香香再怎么不得人心,好歹是本村人,強過便宜外人。
小學老師而已嘛,會念āoē,會教1+1就行,沒那么多講究。
這時候的村民,思想“淳樸”滴不忍直視。
王安生那些知青,則嚷嚷說他們響應偉人號召,上山下鄉(xiāng),戰(zhàn)天斗地,立志扎根農村,是村里的一份子,對村里的事務有發(fā)言權,不但選拔教師要有他們的名額,村干部也得有席位。
雙方各執(zhí)一詞,劍拔弩張,事情越鬧越大。
上百知青列隊唱國歌,圍在大隊部外喊口號,集體不出工干活,還揚言要去公社、去縣城“評理”。
甘大海急得焦頭爛額。
他這個支書剛上任,根基還不穩(wěn),捉奸門過后,李得魁雖然垮了,但跟他走得近的那些小隊長、民兵隊員、先進黨員,并沒有立馬倒戈,歸順到他這個支書旗下。
“吳校長”的異軍突起,讓這些人更有了底氣,有樣學樣不把甘大海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