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芝基本上都猜對了。
莊鳴暉把手頭上的大部分財產(chǎn)都給了兒子, 只留了一部分作為買房的首付款。而房子也看得差不多了, 新小區(qū),面積大概一百平出頭, 三室兩廳兩衛(wèi)。
這是他堅持的,新房里必須給兩個孩子一人一間房, 就算不住, 也要準備著。
私底下, 他還和莊家明透露了一件事。
夏麗當年和丈夫離婚, 是因為她第一任老公家暴,甚至在她懷孕時也沒放過, 喝醉了就打人, 害得她提前發(fā)動,九死一生才保住了女兒, 而付出的代價,是失去了再做母親的可能。
這讓夏麗徹底狠下了心。她無數(shù)次原諒丈夫,卻不敢拿脆弱的嬰孩冒險,于是費盡周折,終于和丈夫離了婚, 獨自撫養(yǎng)女兒。
也正因如此, 夏麗一直覺得虧欠了女兒, 小時候要星星不給月亮, 寵溺得有點過了頭“小婧年紀小, 還不太懂事。”莊鳴暉委婉地說, “你能讓就讓一讓, 不要和她計較。”
莊家明點頭。
到了吃飯那天,會面的確不是很愉快。
夏麗很客氣,不停地夸贊他。莊家明對她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感,就當普通親戚對待,一樣非常禮貌。
夏婧就很不給面子了,全程臭著臉看手機,夏麗叫她打招呼她也不聽,仿佛在座的人欠了她一百萬。
這就搞得她媽非常尷尬,飯桌上的氣氛也頗為古怪。
雙方都是很艱難地熬完了這頓飯。
回家路上,莊家明思考著將來的事,一聲不吭。
“在想小婧的事”莊鳴暉問。
莊家明委婉地說“她看起來不是很同意。”
“嗯,應(yīng)該不太喜歡我。”莊鳴暉笑了笑,態(tài)度很隨和,“她和夏麗說了,以后跟著外婆住。家明,你也一樣,想住家里就住家里,不用勉強,偶爾來和爸爸吃個飯就好了。”
莊家明不免愧疚起來“那怎么行”他不喜歡夏麗母女,但也說不上多討厭,既然已經(jīng)同意父親的新人生,當然要支持才行。
比起心里的別扭,他更希望父親高興。
“怎么不行”莊鳴暉想得很開。他決意重新開始的一大原因,就是兒子已經(jīng)長大了,會離開家里,會和自己喜歡的人組成新的家庭“你們都大了,不是小孩子,非要做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我和你夏阿姨談過,孩子們的事各歸各的,不要勉強,我們倆做個伴就行了。”
不得不說,這種方式讓一直擔憂要接受繼母和繼妹的莊家明松了口氣,不由說“芝芝外公那邊好像就是這樣。”
莊鳴暉忍俊不禁“你和妹妹最近怎么樣了”
“挺好的。”莊家明彎起嘴角。
“打算一起出國”
莊家明點了點頭。
“好好,你們心里有主意就好。”莊鳴暉欣慰極了。
車窗外霓虹燈閃爍,汽笛聲聲。前方豎著修路的牌子,車速驟然減慢,一輛輛車并排并,慢吞吞地往前挪。
莊家明幾度欲言又止,想問問父親是否喜歡夏麗,還是因為寂寞想要找個伴。可這種話題在中國的父子之間,亦是很難啟齒,因此猶豫很久,還是沒敢問。
“你有話想說”莊鳴暉看到了兒子踟躕的表情,語氣好奇。
“嗯。”莊家明糾結(jié)了會兒,沒抵住好奇心,“爸,你還喜歡媽媽嗎”
莊鳴暉怔住了。
氣氛一時靜默。
旁邊有車加塞,搶了他們的路,莊鳴暉卻也不生氣,慢慢跟上去,斟酌著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毫無疑問,他愛著舒沅,年輕而熾熱的愛慕,也許一生只有一次。可是她走了,離開了他的生命,他卻還要繼續(xù)活下去。
春夏秋冬,日日夜夜。
而夏麗,只是走到今天,恰好合適的一個人。
但這種心情,年輕的孩子能夠理解嗎莊鳴暉不知從何說起,更不知道該如何以父親的身份談?wù)摚t疑良久,才吐出一句不算答案的答案“我對你媽媽的感情是不一樣的。”
莊家明已經(jīng)滿意了。
他希望父親幸福,也希望母親永遠占據(jù)著最特殊的地位。
這是他小小的自私。
進入大四的下半學期,考試、申請學校、寄送材料之類的事都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束,能做的就是等待結(jié)果,及時查看郵件以及準備本科畢業(yè)的論文。
比起申請學校,寫論文簡直不能更輕松。
尤其芝芝這種重生的,大一開始就在琢磨畢業(yè)論文寫什么了,四年下來,書都看得差不多了,資料也找齊了,寫起來十分輕松。
不久,莊家明的錄取通知下來了。他有大佬牽線搭橋it的教授,走的是優(yōu)先申請,所以也提前錄取,順利得很。
芝芝毫不意外,和他說“你可以辦護照和簽證了。”
莊家明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在擔心什么,坦然道“別擔心我,我申了個討巧的專業(yè),成功的概率還是很大的。假如失敗也沒什么,我賺了點錢,不急著找工作。”
這話他信,然而“你不能去,我們就要分開了。”
“看不出來哦,你這么粘我啊。”芝芝抱著他的胳膊,笑瞇瞇地說,“沒有我,是不是覺得少了點什么”
莊家明點頭。
外面的世界不是不好,他也喜歡大城市的便捷,和無處不在的機遇。只是,童年和故鄉(xiāng)也有特別的意義,陳舊和緩慢的歲月里,有今后再難遇到的溫情。
就好像咖啡廳里的咖啡香醇可口,令人喜歡,可記憶里最好的味道,卻是家里老舊鐵罐中的奶粉的甜香。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