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來勢洶洶,似乎想把這個秋天剩下的分量一口氣都拋泄下來,夾帶著呼嘯的山風(fēng),惹得人心煩意亂,整宿無法安眠。
待得天微亮?xí)r雨停了下來,洛停楓才淺淺睡了過去。
他素來睡眠淺,外面有人輕輕叩了兩下門,他便醒轉(zhuǎn)過來,捏了捏眉心,啞著嗓子問道:“誰”
“我,涂旦,寨主讓我給你送東西來。”門外響起粗獷的聲音。
洛停楓披上外衣,下床開了門,只見涂旦抱著一疊衣物站在外頭,見了他便說道:“寨主說你沒有帶換洗衣服,便讓我尋了套干凈的送來,說公子如果需要就換上,不需要就罷了,她今日差人下山去買。”
是一套素色的粗麻布衣,九成新,漿洗得干凈挺括,看得出是寨子里尋得到的最好的衣物了。
洛停楓也就放溫和了神色語氣:“不用了,我今日下山回住處去取便是。”
“使不得。”涂旦卻連忙阻止,“寨主說了,昨日打暈了那些官兵才幫助公子逃脫,如今城里勢必到處都是人手在尋公子,公子這一下山,怕是就回不來了。”
洛停楓這才想起來自己如今扮演的是個從官兵手里逃脫的角色,雖然不清楚莫滄滄將他當(dāng)做誰了,但是大抵也猜到是個地位較低的人,他若不順著來,怕會是露了餡兒。
涂旦看他神色不明,立馬補充道:“不過寨主也說了,若公子想走,隨時可以走,我自會護(hù)送公子下山。”
她倒是個善解人意的。
洛停楓聞言也就接過了衣物,裝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家寨主呢”
“哦,寨主啊......”涂旦莫名有些支支吾吾,“寨主她有事兒,自個兒忙呢,公子有什么事找我是一樣的。”
大抵是自己昨日的莽撞言語冒犯了她,她有意避嫌吧,洛停楓思及此,垂下了眉眼:“替我謝過莫寨主。”
“無事,只是公子昨日可還睡得安穩(wěn)”涂旦說著還往屋內(nèi)瞧了瞧,似在打量床鋪。
這番行為有些逾矩,然而洛停楓知曉他們并無惡意,也就未曾計較,面上帶著淺淡客氣的笑意,點了點頭:“睡得尚還安穩(wěn)。”
“安穩(wěn)便好,安穩(wěn)便好。”涂旦收回了目光,憨厚地笑了笑,“不知公子身量幾何,有些什么講究,告知我,我也好下山替公子買些衣物。”
這個寨子如此窮困,應(yīng)當(dāng)也沒什么現(xiàn)銀,她有這番心思已實屬難得,自己也不好挑剔,就撿些便宜的將就將就,回頭等云舒回來了,再多補貼他們些銀兩罷。
“尋常棉綢織物便可,勞二當(dāng)家費心了。”
話音剛落,涂旦的臉色微微僵了一僵,旋即又恢復(fù)一臉憨笑:“不客氣,不客氣,那我先走了。”
唉,到底是綾羅綢緞錦衣玉食養(yǎng)大的人,出口就是棉綢織物,一件棉綢衣物頂?shù)蒙鲜楦鸩家铝耍嬲媸切奶邸?
可是寨主也說了,楓公子矜貴,不好委屈了他。
算了算了,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回頭把白玉冠哄來當(dāng)了,便什么都有了。
涂旦走了后,洛停楓也睡不著了,便換上了那身麻布衣。
他的外衣昨日行山路時沾染了不少泥濘,不得不換下來漿洗,只里衣還穿的自己的,因為那麻布料有些硌人,他穿著很是難受。
雖然有些困乏,但洛停楓也未曾忘記自己此番的目的,決定到寨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察看一番。
剛剛走到院門處,便迎面撞上來了一個小姑娘,將將到他大腿高,圓臉圓眼睛,粉粉嫩嫩的,一頭撞在他身上,立時冒出了眼淚花兒,噘著嘴,眼睛眨巴眨巴,抬頭打量著他。
洛停楓從來沒哄過小娃娃,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便也就低頭瞧著她。
一大一小就這樣互相瞪著眼睛,瞪了許久,小娃娃脖子有些疼了,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蹭了蹭,奶聲奶氣說道:“你就是阿姐搶回來的相公對不對”
洛停楓:......
“一定是你了,大瓜叔叔說了,是個頂漂亮的比阿姐還漂亮的相公,我見過比阿姐漂亮的就只有你了。”
洛停楓:......
“你昨夜是不是欺負(fù)阿姐了阿姐今日都不教我們識字了,秀姨說因為阿姐不舒服。”
洛停楓:......
“大瓜叔叔說了,阿姐必然是被你欺負(fù)了所以才不舒服的。”
洛停楓:......
這個大瓜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和這么大點娃娃說這些
不過更重要的是,她不舒服了
洛停楓忍不住皺了皺眉,一手撈起小心兒,便邁步向小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