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榻前,他將輕紗挑起,看到里頭沈葭那張睡顏后,眼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些許笑意。
司徒聞樂不會飲酒,卻覺得清河長公主的杏花釀是好東西,連著貪了多杯,因而,此刻,司徒聞樂已是醉得不省人事,只側(cè)在里面的位置睡覺,根本沒意識到有人身邊。
而沈葭的頭腦雖是昏昏沉沉的,但她還沒完全失去意識。
當身側(cè)有道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時,她微蹙眉,腦海里隱約地閃過薛仁鉞的臉,不安地挪動著,往司徒聞樂身邊縮去。
司徒衍見狀,眉心一擰,身子微微一側(cè),減少了他所帶來的壓迫感。
沈葭似是沒有覺察到危險,身子才稍是放松。
沒過多久,司徒衍看她安靜地躺了會,又開始在床榻上亂滾,手和腳往四處伸展開,像是要將整張床占滿,連司徒聞樂都被她占去不少位置,只得往角落里鉆。
司徒衍的唇角一彎,眼里不由自主地綻放出華彩,熠熠而生輝。
他感覺這個時候的沈葭就如一只貓兒般,想辦法將自己的窩占滿。
真是可愛啊。
他緩緩地俯下身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眉眼,兩手撐在她的身側(cè),限制了她的活動空間。
沈葭轉(zhuǎn)身的時候,撞到司徒衍的手臂,不滿地努嘴,伸手推了推身邊的這堵墻。
少女的小手嫩生生的,觸感綿軟。在半醉狀態(tài)下,她根本沒有什么力氣。
司徒衍不免失笑。
“都醉倒了,還不乖。”他將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幫她將掖好被角。
司徒衍收回手的時候,碰到了沈葭的發(fā)梢。
察覺到一絲涼意后,他垂眸看了眼她的衣著和發(fā)絲。
沈葭那套濕透的衣裳已被婢女換下,穿上了另外一套寢衣。
她那被湖水打濕的頭發(fā)也被婢女拿帕子擦拭過,凌亂地鋪陳在枕上。
可頭發(fā)尚未完全干透,發(fā)梢仍有有些濕意。
司徒衍讓人送來干凈的帕子。
他將她扶起,讓她依偎到自己懷中,好方便自己幫她擦頭發(fā)。
司徒衍的動作很輕,像是在對待一樣珍寶。
他仔細地給她擦干頭發(fā),生怕扯疼了她。
他還從沒有過此般的耐心。
在司徒衍擦頭發(fā)的這會子功夫,沈葭倒是安分不少,沒有亂動。
她枕在司徒衍的胳膊上,露出一節(jié)細膩潔白的頸子。
處在半醉狀態(tài)下的沈葭,看到眼前的俊容時,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她憶起了原書對司徒衍的描述,便喃喃念道:“崇元帝實乃英雄少年,驚才絕艷,天上人間,絕無僅有……”
司徒衍聽罷,有些納悶。
他還從沒聽說過崇元帝這號人物。
“你在說誰?”
沈葭咧嘴,開心地笑:“就是你呀。”
司徒衍以為她是酒后胡言亂語,也就沒有當真。
“難為你肯給孤如此高的評論,沒想到,孤在你心里的印象這么好,都成了皇帝。”
而沈葭一想到司徒衍的結(jié)局,她的面上又多了些許傷感的神色,輕聲地念:“然,崇元帝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嘆息,天妒英才,不外如是……”
少女的聲音軟軟的,落入司徒衍的耳里,卻陡然添了股涼意。
司徒衍手中的動作微頓,面色凝重了些。
“你這是在咒孤?”司徒衍低下頭,剛好對上了她的眉眼。
聽到沈葭那么說的時候,他并沒有生氣,反而顯得心平氣和。
早在受傷的時候,他就想象過了最差的結(jié)局。
對于死亡,他早已看淡。
雖說皇后等人一直在跟他說能有痊愈的可能,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只是……
“丫頭,你真的沒良心,你可知孤在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司徒衍的聲音低沉,帶了淺笑的眼眸里,多了幾抹幽寂。
看著面前少女的肌膚如凝脂一般,整個人也是輕柔靈透。
一年多以前,他還沒見過沈葭的容顏時,就曾想象過她的面容無數(shù)次。
不得不說,她長得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而他卻不能與她相認。
當年,他于寂寥之時,來到淮河邊,忽然聽到一陣悠揚的琴音。
那琴音如同空中的一輪彎月,在那個瞬間,照亮了他的生命。
他看了眼手心的鮮血,自嘲地覺得,原來他這樣的人,也是可以遇到命中的知音。
他與她約定好相見的日子,可是,沒過多久,邊境告急,匆促之中,他奔赴前線,再回來時,他便是奄奄一息。
這樣的他,自然是不再配得上她。
沈葭的大腦處在混沌狀態(tài)。
她的唇角掛著天真的笑意,又在胡亂地說著醉話。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眼前的男人好像是真的很好看。
“小伙子,看你長得這么帥的份上,姐姐請你喝一杯。我們走。”沈葭作勢,就要坐起來。
司徒衍的額頭落下幾根黑線,她這是連誰都沒分清,就將他調(diào)戲了。
果然,她剛那些話都是瞎說的。
“好啊”司徒衍悠哉地問:“那你要帶孤去哪?”
沈葭揉著腦袋,一邊想著城里有什么好玩的酒館,一邊低頭瞄了眼自己的寢衣,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道:“先服侍本公主更衣。”
司徒衍淡掃一眼黃梨木屏風,走過去,將掛在上頭的一套整潔襦裙拿過來,雙手遞給她,讓她自己動手。
他背過身子,沒有看她換衣裳。
而沈葭醉醺醺地扯了半天,才把衣襟的扣子扯開。
她煩悶地將襦裙丟到一邊,想去拉司徒衍的衣袖,但一不小心,她的鼻子就磕到了他的手。
司徒衍一回頭,視野所見范圍內(nèi),有連綿起伏的雪山春景。
他有些心猿意馬。
“你在做什么?”司徒衍微傾身,望著她的眼,性感的聲音里充滿了誘惑。
沈葭雙眼迷離,糯糯地出聲,“算了,不換了,就這樣走吧。”
見了她這般嬌憨誘人的神態(tài),司徒衍也生出幾分不舍。
“跟孤一同去地獄,怎么樣?”司徒衍一勾薄唇,隨意地問道。
“地獄?”沈葭迷糊地歪過頭,似是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沒錯,你愿意跟孤一起死嗎?”司徒衍仍是調(diào)侃的語氣,但神情嚴肅了許多。
他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用了點力。
沈葭像是被弄疼了,條件反射地撇過身子,將一對蛾眉揉成了一團。
司徒衍頓了一下。
他擱下帕子,大手輕撫過她的臉頰,語聲沉沉:“丫頭,地獄不好玩,孤就不帶你一起去了。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你可以考慮離我遠一些。”
于他而言,她就如同一株佇立在湖面上的亭亭風荷,他不會去褻瀆,也不容許其他人去隨意染指。
他亦會盡己所能,去護她周全,讓她可以無憂無慮地度過一生。
但是,若他真將她刻入骨血之中時,他或許會不舍得讓她一人獨活在世上,就算是在地獄,他也會帶她一起去。
所以,她靠他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司徒衍想著,打算站起來,走出去。
可是,少女卻攥住了他的衣袖,理直氣壯道:“沒有本公主的吩咐,你去哪?”
她想起自己在這本書里,至少還是頂了個公主的封號,那就過把當公主的癮。
公主有什么待遇?
養(yǎng)面首好像是很流行的項目。
“你長得這么好看,給本公主當面首怎么樣?”沈葭學著電視劇里花花公子的表現(xiàn),伸出手指,挑起了司徒衍的下顎。
面首?司徒衍有點好奇,湊近了她的小臉蛋。
他微瞇眸,啞聲道:“那請問公主,我要怎么給你當面首。”
沈葭咬著下唇,像是在思考,雙眸如麋鹿般懵懂而濕潤。
司徒衍笑了笑,這小姑娘果然是有心無膽。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轉(zhuǎn)回頭,少女軟綿綿的身子就傾了過來。
在他還沒有來得及避開的時候,那纖柔的身影自他頭頂罩下。
司徒衍被逼得靠在后方的柱上。
這邊的院落里,綠植很多,擋住不少光線。屋內(nèi),亦未點燈。
黑暗中,少女的發(fā)絲拂過他的臉頰,癢癢的。
他一抬睫,就見她微低頭,柔軟的唇印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