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長公主說話間,看了身側(cè)的皇后兩眼,詢問道:“皇后娘娘,你覺得呢?”
皇后的眼里流動過微末的暗光,表示贊同,“確實有些相似。”
沈葭聽他們交流了半天,沒有聽懂她們講什么,愣怔地站了一會,也沒有問她們。
宮闈秘聞那么多,不該知道的還是不知道好了。
“看把小姑娘嚇得,都不知道怎么說話了。”清河長公主也不再光顧著追尋往事,而是輕笑道:“你到本宮身邊來坐。”
若是別人家的千金,倒也罷了,可以將其納入太子妃人選行列。但沈葭既已是頂了公主的封號,自然不便嫁入東宮。
清河長公主覺得,還是需要另外給予賞賜為好。
說來也是太子跟沈葭無緣。當年,沈夫人給皇后擋劍身亡后,她曾跟皇后提議過,要不要干脆讓沈葭當皇后的兒媳算了,可那時,太子的身體已經(jīng)不好了,皇后覺得,不應(yīng)該平白耽誤了小姑娘,索性就認作義女。
沈葭乖巧地走過去,在清河長公主身邊坐好。
清河長公主又問她:“你彈出了這般絕妙的曲子,是應(yīng)該需要論賞的。不知你想要什么賞賜?”
沈葭動了動唇,還未回答,就有一人緩步上前。
張氏慢慢地給清河長公主和皇后等人行禮,而后,她抬首,有理有據(jù)地說道:“回皇后娘娘,長公主殿下,臣婦認為,今日桃花宴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為了考驗眾位千金的才藝,葭兒彈琴,只是為了助興,說起論賞,未免太過了些。”
張氏眼睜睜地看著沈湘成了笑話,太子還甘愿配合沈葭,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打定主意,不能讓沈葭再得到任何好處。
不然,沈葭要是仗著太后和皇后等人的寵愛,在她們耳邊吹吹風(fēng),沈湘想當太子妃就會難上許多。
清河長公主不解地問道:“孝敏公主雖不是夫人你親生的,但夫人既然已是武安侯府的當家夫人,那她也算是你的女兒,夫人為何要阻止?”
“正是因為孝敏公主也是臣婦的女兒,臣婦需要為她考慮得周到一些。”張氏痛心疾首地表示,繼而,她開始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上,對清河長公主說:“長公主殿下也知道,關(guān)于孝敏公主的那個傳聞。而孝敏公主回來至今,陛下從未對她表過態(tài),臣婦實在是惶恐,不希望孝敏公主過度張揚,以免惹得圣上發(fā)怒。”
一番說辭,有理有據(jù),倒是叫清河長公主也不好輕易對沈葭封賞。
這時,沈葭顫抖著肩膀,竟是過去站到了張氏身邊,順著張氏的話說了下去,“夫人說得對,我能回來就已是不易,確實不該有另外的奢望。如夫人所說,我還是老實地待在侯府里好了。”
說話間,她將一個惶恐、心悸、膽怯的女兒形象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看起來,明顯是迫于張氏的壓力,才會這么說。
在場的人,都是浸淫在各種宅斗府斗里的高手,腦子里頓時過了好多遍,張氏是如何苛待小姑娘的。
清河長公主的面色微變,出言暗示,“夫人,不管如何,你還是要一視同仁為好。”
“長公主殿下,我母親方才所言,的確是有不妥當之處。”沈湘適時地走上前。
沈湘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心情。她表現(xiàn)出自己文雅的一面,沒有讓人看出她的真實想法。
“我姐姐既是奏得了絕妙的曲子,那得賞也是應(yīng)該的。陛下心胸廣闊,不會因為一點賞賜,就遷怒于姐姐。”
清河長公主輕頷首,“還是你這個當妹妹的懂事。”
沈湘又是抬起頭,善解人意道:“我知道,姐姐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心愿,我希望,能借著今日這樣的機會,讓皇后娘娘和清河長公主幫姐姐實現(xiàn)心愿。”
心愿?沈葭聽罷,側(cè)頭看沈湘,看看這母女倆一唱一和地是想搞什么把戲。
清河長公主道:“你說。”
沈湘道:“姐姐今年已經(jīng)年滿十五了,已經(jīng)到了該出閣的年紀。可是,姐姐背負著那樣的傳言,將來的婚事,怕是艱難。而且,姐姐既是已經(jīng)貴為公主,那她的婚事,自然不能由我母親做主。我和母親就算幫姐姐相中適合的夫君,也沒辦法說與姐姐。”
“你想要讓皇后娘娘幫你姐姐指定一門好親事?”清河長公主喜歡沈葭這個小姑娘,談起沈葭的婚事來,自然也是積極,“這倒是好辦。本宮這就著手幫孝敏公主多相看適婚的男子。你盡管放心,依你姐姐的條件,愿意娶她的男子,滿京城都是。”
沈湘徑自搖頭,長嘆一口氣,“若是這么簡單就好了。皇后娘娘和長公主殿下或許不知道,姐姐心里其實一直有人。若是姐姐不能嫁給自己的心上人,她怕是會遺憾終身。我不忍心看到姐姐如此傷心。”
話落,在場的人皆是安靜下來,目光齊齊落向了沈葭。
大部分人都知道,沈葭當年和薛仁鉞的事。
沈湘話中的意思,莫非是指沈葭至今為止,依然對薛仁鉞念念不忘?
薛仁鉞驀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愣怔地看向沈葭,眼眸中帶了幾分詫異。
司徒衍原是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在聽到那話以后,眸色逐漸暗沉下來,眉宇間,籠罩了一層陰霾。
剎那間,整片山谷只剩下清脆的鳥鳴和溪流的聲響。
幾片桃花瓣無聲地飄落于旁側(cè)的溪流上,隨著水波,被靜靜地沖走。
各處涼棚中,許久都未曾有人說話,眾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沈葭的反應(yīng)。
沈湘亦是如此。她不相信,這一年來,沈葭對薛仁鉞真的沒有感情了。
此時,沈葭的眼中雖然依舊是平靜無波,但眸底已有波濤在翻滾,如火如熾。
“妹妹你真的是為我考慮得周到,連婚事都管了。”
沈湘心虛地偏頭,“那是自然,姐姐在迦藍寺期間,我也曾試圖幫你挽回過你的姻緣,只是妹妹不爭氣,沒有成功。”
此話一出,眾人開始揣測,心道,原來沈湘跟薛仁鉞有所往來,是為了沈葭啊。
現(xiàn)在的薛夫人倒是有幾分可憐。若是沈葭真的嫁給薛仁鉞,那薛夫人只能委屈做小了。
薛仁鉞卻沒有任何表示,按理來說,只要他想拒絕,完全先轉(zhuǎn)移話題,再私下找到皇后和清河長公主拒婚。
而他心底的聲音,卻告訴他,他其實不想拒絕。
“孝敏公主,你的婚事,本宮還需要和皇后仔細商量。”清河長公主考慮了一會,覺得這事還真是要慎重起見。
皇后也緊接著柔聲勸道:“無論如何,我們一定會想辦法達成你的心愿。”
“葭兒不敢勞煩母后和清河姑姑。”沈葭端正了容色,毅然開口:“葭兒不嫁。”
沈湘一驚,遲疑地問:“姐姐你可要考慮清楚,這可是你的機會。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
“葭兒不懂湘湘妹妹在說什么。”沈葭的眼神堅定,眼眸里掠過微末的浮冰,唇中吐出的話語,亦是擲地有聲,“而且,誰說年歲到了就必須嫁人。葭兒就算要嫁也確實要嫁給心上人,但葭兒現(xiàn)今沒有什么心上人,所以,葭兒還不想嫁人。”
沈葭如此直白地說明自己的想法,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薛仁鉞單手緊握住酒杯,眼里暗芒洶涌,心口處團著一股悶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
司徒衍微擰的眉頭卻是悄然松開,他的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面前的案幾,看著不遠處的沈葭,眼角染上了一絲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