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郁悶了一下,剛想起身上前行禮,卻見司徒衍轉(zhuǎn)動輪椅,迅疾地離開,只給她留下一個漸漸遠去的背影。那舉動,居然有點像落荒而逃。
沈葭:“……”
安慰完就走,這莫不是不祥之兆
猶如一盆冷水澆下,沈葭的指甲差點勾斷琴弦,完全沒明白哪里出了問題。
一整天,她都垂頭喪氣地坐在琴案前,回想著太子的反應。
看著窗外,被白雪包裹著的臘梅,一股濕冷的氣息襲來,她的心里也鉆入了絲絲的涼意。
她聽說太子書畫雙絕,精通音律,從不知道太子對古琴有什么禁忌。
難道自從受傷后,他的性情大變,連帶著愛好都變了
是她莽撞了,竟然沒有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就妄想攀附太子。
夜幕將至,張嬤嬤端了飯菜過來,喚她用飯。
張嬤嬤長嘆了一口氣:“小姐,殿下什么都沒說,說明他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說的也有道理。太子要是想對付她一個小姑娘,確實沒必要暗搓搓地醞釀大招。沈葭無精打采地坐了一會,剛想站起來,卻看到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推門而入。
女子的眼神堅毅而冷冽,身上透著幾分屬于殺手的氣息。
沈葭警惕地看她,“你是誰”
“我叫秋葉,是千寒大人讓我來姑娘身邊伺候的。”秋葉向沈葭解釋。
“千寒大人為什么要你來伺候我”沈葭只感覺一頭霧水。
她跟千寒攏共也就說了不到幾句話吧。
秋葉又道:“千寒大人說,姑娘回了侯府,孤立無援,府里又有各路牛鬼蛇神。因此,需要我多照看著姑娘些。”
“回侯府”沈葭是越聽越不明白。
秋葉見狀,亦是疑惑,“殿下沒有跟姑娘說過,待他明日回了皇宮,就會安排姑娘回侯府。待陛下的赦令傳來前,還需要委屈姑娘在寺里多住幾日。”
驚喜來的太突然,沈葭簡直不敢相信。
皇后在高宗皇帝面前求情,不一定管用。但太子就不一樣了。太子是高宗皇帝最喜歡的兒子,又在晉國大軍被敵國大軍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的情況下,毅然請命,前去領(lǐng)兵,扭轉(zhuǎn)敗局,還差點搭上了一條命。高宗皇帝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他。
一旁的張嬤嬤差點將湯灑了。等反應過來,就雙手合十,開始謝天謝地謝佛祖。
她家小姐終于熬出頭了。
“幫我謝謝殿下。”沈葭對秋葉說。
她明白,就算高宗皇帝放她出去,他八成也不愿意見她天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膈應自己。所以,暫時去不了皇宮,也沒什么。待她出去,她可以徐徐圖之。
何況,侯府有她母親的心血,還有她的親弟弟在,她不能說拋下就拋下。
秋葉卻輕嘆一口氣,“姑娘要是有空,可以去勸勸殿下。這段日子以來,殿下從來都不愿意喝藥,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他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沈葭點點頭。秉著為自己病人負責的態(tài)度,義不容辭地攬了這個活。
禪房內(nèi),敞口蓮花香爐吐出裊裊的香霧。
一張桌案前,擺放著一張宣紙,潔白的紙上,偏就殘留了幾滴未干的血漬,乍一看,倒像是幾朵盛綻的紅梅。
落地梅燈映照著孤寂的身影,云母屏風上燭影暗淡。
屏風后,司徒衍就坐在桌案前,骨節(jié)勻稱的手指握住一只毛筆,沾了墨汁,就著那零星的血漬,畫了一幅踏雪尋梅圖。
侍立在一旁,為他研磨的婢女們有些心慌。方才,她們親眼看到殿下吐血,卻又面無表情地作畫,仿佛早已將生死看淡。
司徒衍低頭,認真作畫。
在那個裊裊婷婷的身影進屋時,他也沒有抬頭。
直到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太子哥哥,該喝藥了。”
司徒衍瞥了一眼藥碗,將毛筆擱放到硯臺上,尋了把椅子坐下。
“你方才彈的曲子叫什么”眼皮微掀,他的眸光晦暗不明。
沈葭想了想,搖頭道:“我對古琴只是略通皮毛。那支曲子,只是我從它處聽來,方才傷感時,一時興起,就胡亂彈奏。還讓太子哥哥見笑了。”
身為晉國京城曾經(jīng)最耀眼的明珠,不精通古琴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她與薛仁鉞最初是因為一支古琴曲結(jié)緣,暗地里互贈了多首曲譜后,才在淮河邊相見的。
如今想來,這些都是傷心往事,不提也罷。
“莫非太子哥哥對古琴樂理感興趣”沈葭想起他剛才的問話,眨巴著眼睛,略是好奇。
“孤區(qū)區(qū)一俗人,自然是沒有興趣的。孤也就愛附庸風雅,拿這些東西哄美人開心罷了。”司徒衍的眉梢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