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不值。
花瓶是個很值錢的古董,是倪歌七歲那年父母帶她搬家到這里后倪天成送給孫露的禮物。
倪天成和孫露平常都很在意,就連來家里打掃的鐘點工都不準碰它一下。
現(xiàn)在倪歌把它打碎,免不了被臭罵一頓。
但倪歌不在乎。
只要達到了她的目的,她任他們隨便罵。
反正也不是沒罵過。
反倒是她不被罵才不正常。
果然,本來被孫露的話搞到語噎的倪天成和滿臉麻木冷漠的孫露這才都瞪著眼珠子扭頭看向這邊。
兩個人眼睛里的怒火一瞬間全都燒向了倪歌。
倪歌直視著他們,絲毫沒有畏怯愧疚之意。
在倪天成沖她發(fā)火之前,倪歌就神色自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開始滿嘴跑火車:“不好意思哦,手滑了,沒拿住手機。”
然后又用格外無辜的語氣諷刺:“你們繼續(xù)啊,挺精彩的。”
“要不要我給你們鼓鼓掌加油助威一下”
倪天成和孫露的臉上均露出了難堪的表情,本來想要把倪歌臭罵一頓的倪天成突然靈機一動,竭力壓住心里的怒氣,只見他看著倪歌的眼神忽然變得溫和了些,直接就把這道棘手的選擇題甩到了無辜看戲的倪歌身上:“我們讓十一自己選,她要跟著誰就跟著誰!”
倪天成變臉如此之快,倪歌都要忍不住真誠地建議他去舞臺上表演京劇變臉了。
肯定會贏的所有人的贊美的。
而對于倪天成的提議,一直和他唱反調(diào)的孫露這次居然難得地沒有反駁。
倪歌微微挑了下眉,默不作聲地站起來,椅子因為她的動作被往后挪了些,椅腳與地板摩擦拉出輕微刺耳的聲音。
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倪歌慢悠悠地走過去,高高的馬尾隨著她走路的節(jié)奏輕輕的左右晃動。
倪天成和孫露都萬分期待地盯著她看,仿佛她的選擇能決定他們的生死似的。
倪歌都能從他們期待的目光里讀出他們傳達給她的意思來。
倪天成:選她!
孫露:選他!
這十七年來,她一直渴望父母對自己抱有期待,哪怕是一絲絲,她也會因為他們那一丁點的期待拼命地去努力,但讓她失望的是,他們仿佛始終視她為眼中釘。
自然也從來沒有對她露出這么期待的眼神來。
而現(xiàn)在這兩個人終于對她抱有期待了。
只不過是期待她千萬不要選擇跟著自己。
倪歌心里平靜的就像是一潭死水。
她慢條斯理地走到他們面前,從容地彎腰撿起已經(jīng)碎屏的手機,然后微笑著對他們說:“那我可能要讓爸爸媽媽失望了。”
倪天成和孫露都愣了下,顯然不知道她這話是什么意思。
倪歌說完話嘴角虛假的笑意就瞬間消失,她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倪天成又瞅了眼孫露,冷漠地說:“你們倆,我誰都不想跟,你們只要給我準備好一棟房子、一輛汽車、保姆、司機,還有我應得的撫養(yǎng)費,保證我能順利生活和上學就可以了。”
倪歌說著就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在走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只是沒什么情緒地質(zhì)問愣在原地的兩個人:“你們?yōu)槭裁匆摇?
“既然你們根本就不愛我,當初就不該給我這條命。”倪歌冷若冰霜地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這個比地獄還陰暗的家。
倪歌漫無目的地走了很長一段路,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像得有三四十分鐘,這才到了稍微繁華一點的街道。
一個人頂著太陽走了那么長時間,倪歌又渴又累,但心里的怒氣倒是沒有剛剛出家門前那么強烈了。
她看到路邊有個名字叫“78°c”的飲品店,就走了進去,想要杯加冰的檸檬水,順便歇腳。
倪歌一推開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飲品店里的溫度和外面的氣溫相差有點大,雖然涼冷涼冷的,但會讓人感到很舒服。
倪歌走進來,店里只有兩個男生,一個年齡和她差不多大,另一個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兩個人正坐在靠墻的那桌聊天,雖然他們穿的都是白色的短袖、水洗藍牛仔褲和白色的運動鞋,但氣質(zhì)完全不同。
年齡和她相仿的男生嘴角掛著淡笑,眼角微彎,正咬著吸管聽對面比他年紀大一點的男孩子講話,他長得很白凈,頭發(fā)烏黑,發(fā)梢剛遮到眉處,雖然是單眼皮但是眼睛很大很漂亮,渾身上下充滿了陽光少年的氣息。
最能讓倪歌注意的是,這個男生喝的是草莓奶霜。
草莓味的,很甜。
比西瓜還要甜。
而他對面年長一點的男生翹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看起來很慵懶散漫。
不過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就是氣場要更大一些,哪怕他是笑著的,也會讓人覺得他和人很有距離。
倪歌一進去陳斯越就往這邊看了過來,站在門口的女孩兒穿著一件七分袖的純白色連衣裙,身高大概得有一米七左右,身材苗條,腰細腿長,十分養(yǎng)眼。柔順的頭發(fā)被梳成了一個高馬尾,不知道是因為綁的太久還是因為她本來就綁的有點松,松垮間看上去帶了點隨性。
她長得很漂亮,五官端正,櫻唇瓊鼻,肌膚就像是純白的牛奶光滑細膩,眼睛是很勾人的桃花眼,哪怕面無表情地瞪著人看也會讓人不自覺地感嘆她這雙眼睛簡直能攝人心魄。
但陳斯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在她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的焦距。
好像她這個人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空蕩的似乎沒有靈魂。
而她身上的那種氣質(zhì)和美感,陳斯越真的不好斷定。
他不否認她確實是他見過的為數(shù)不多漂亮的幾乎要讓人移不開眼女孩子,但她并不是單純的清純少女,也不是特別的嫵媚美女,而更像是……兩者中和之后的結(jié)果。
清純中帶有嫵媚,嫵媚里不失清純。
不多不少,剛剛好。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了幾秒后,陳斯越平靜地扭回頭,又輕咬著吸管吸了口草莓奶霜,開口對另一個人說:“哥,來客人了。”
聲音清朗溫潤,就跟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樣。
陳翊這才站起來,重新套上圍裙,走到柜臺那邊,禮貌地笑著問:“你好,想喝點什么”
倪歌脫口報出來:“加冰的檸檬水。”
然后用她那支屏幕已經(jīng)碎成稀巴爛的手機付了錢。
倪歌在陳斯越前面的那一桌坐下來,正好背對著他。
倪歌低頭玩著手機,想著一會兒喝完檸檬水歇夠了就找個手機店去修一下手機……
然后又轉(zhuǎn)念一想,直接打消了這個念頭。
修什么修,她就要讓他們給她買新的。
最好破口大罵說她是個敗家女。
陳翊很快就把加了冰的檸檬水給倪歌放在了桌上,“請慢用。”
他說完就又坐到了剛才坐的地方,和陳斯越繼續(xù)聊天。
起初他們兩個男生在聊什么,倪歌根本就沒在意,她吸著冰涼的檸檬水,腦子里想起剛才在家里親眼目睹親耳聽到的一切。
忽然覺得自己看的那本名著里有句話說的真不假:“這個烏七八糟的世界充滿了虛假的歡樂、真實的痛苦。”
倪歌重新拿起手機來,把微信的簽名給改成了這句話。
結(jié)果,她剛點了【完成】,手機屏幕忽然就滅了。
不可能是沒電了,她從家里出來的時候電量還是98%呢。
倪歌愣了下,開始不停地摁電源鍵和home鍵,但是一點都不管用,這個傷痕累累的手機就這樣罷工了。
不知道是不是偷窺到了她想要把它換掉的想法,直接遂了她的愿,省的再遭她狠狠地摔一次。
想安安靜靜玩?zhèn)€手機都這么難。
“果然是真實的痛苦。”倪歌嘆了口氣,心想。
然而,最真實的痛苦還不是這個。
半個小時后。
倪歌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崩潰地欲哭無淚。
大姨媽你是不是記錯日子了,你來早了一星期啊!!!
你踏馬的現(xiàn)在來讓我怎么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