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世界里到處都是聲音,從天空到頭頂,無休止地紛擾著他,無數(shù)似幻似真的影子從他面前路過,讓他無法辨清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假。他又看到了那條巨大的魚,從猩紅的天幕中緩緩游過,它有一條美麗的魚尾,層層疊疊,亦幻亦真。
林覺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他只記得自己要做一件事――復活宋寒章。
這個刻骨銘心的記憶讓他從幻覺中走出來,拉開了外套的口袋拉鏈,拿出了那個冰冷的小盒子。
【獻祭人數(shù)1/3。】
【獻祭人數(shù)2/3。】
連續(xù)兩個提示之后,林覺又將盒子塞回了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拉好拉鏈。
只差最后一個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著,大腦運轉(zhuǎn)起來慢得嚇人,那大量的幻覺嚴重地損害了他的精神,讓他就連基本的思考都難以維系。
現(xiàn)在該從這里出去了,他慢吞吞地思考著,就連長-槍都忘了要去撿,一步一搖地走向世界的盡頭。
從幻境中出來之后,巖漿已經(jīng)徹底占領(lǐng)了附近的人造水系,被熔巖完全蒸發(fā)的水系中再也沒有水,只剩下滿湖的滾燙熔巖,緩慢地向這里爬來,讓這個校園成為一個滾燙的地獄。被熏成一片焦土的世界仿佛沉淪在這末日之中,再不見希望和未來。
還差一個。
林覺生銹的大腦執(zhí)著地牽掛著這個問題,讓他像一個陷入了死循環(huán)的機器,不堪重負地運行著。
他終于想起自己的武器,要把它撿回來,于是他回過頭去,尋找那把長-槍的蹤跡。
在那被月光照亮的地方,那把長-槍靜靜地躺在那里。
而長-槍的旁邊,不知何時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
他穿著一身寬大的斗篷,將那柄屬于他的長-槍拿在手中。
斗篷人……林覺的大腦卡殼了幾秒,想起他在尸群舞會的時候見過,是2022的隊員,也是他正在尋找的祭品。
可是,那微妙的直覺又讓他心生疑竇――這個人真的是他在尸群舞會的時候見到的人嗎為什么他覺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樣
但也無所謂了,反正只要殺掉就好了。
當那股殺意涌上心頭,遲鈍的身體突然被注入了澎湃的活力,林覺緊緊握著手中的短刺刀,仿佛聽到了號令的獵犬一般沖了出去,短短十幾米的距離幾乎瞬間抵達。
月光、熔巖、槍頭上折射出的亮光,這一切光芒在他的眼中匯聚成了一個紛亂的世界。
快了,到了,殺了他!
然后……宋寒章就會回來了!
這一刀刺出時的信念,在揮空的一剎那跌入深淵。
那個一動不動的人鬼魅一般地避開了這一刀,手中的長-槍如臂使指一般刺出,毒蛇一般地咬中了他的肋下――一股涼意從心頭滲出,有什么柔軟的東西,在這一刻被無情刺穿。
槍頭從他的肋下拔出,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林覺慢慢跪倒在了地上,直到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累,累到傷痕累累、筋疲力盡的身體再也爬不起來。
他并不覺得疼,也不覺得害怕,只是覺得一片空白地迷茫――他甚至沒想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突然之間他就倒在了地上。
直到那個人蹲了下來,拉開了他的外套口袋。
瀕死的林覺突然渾身一個激靈,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不可以,這個人要搶走宋寒章的命匣,這不可以!這個復活的希望,他絕對不能失去!
這一瞬間,林覺才突然明白剛才的一剎那發(fā)生了什么――他輸了,就要死了!
這份遲來的覺悟讓他死死掐住那個人的手,用力搖頭。
可是這又有什么用呢被腐蝕的傷口瘋狂地往外流血,連帶著他的意識都飛快地模糊了。
一片混沌之中,那個人冷冷地說道:“林覺,記住這個時刻,記住這個弱小又可悲的你。”
這個聲音……好熟悉……
嘈雜的幻聽之中,這個聲音喚回了林覺快要死去的意識,他用力抬起頭,看向那個人――
斗篷下的那張臉,赫然就是他自己。
一個沒有傷痕,完好無缺的他自己。
不久前的幻境仿佛再一次重現(xiàn)了,只不過那一次,他戰(zhàn)勝了自己,卻眼看著宋寒章的尸體沉入巖漿之中;可是這一次,他輸?shù)靡粩⊥康兀瓦B他的命匣也沒有保住。
另一個他放開了長-槍,拿出了一把匕首,熟悉的匕首。
林覺認出了它,那是他從許愿池中得到,送給宋寒章的,在宋寒章死后不翼而飛。
“你也品嘗一下被這把刀刺入胸口的滋味吧,這種痛,他經(jīng)歷過,所以你也要牢牢地記住。”他說,那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胸口一涼,林覺眼睜睜地看著他將那把匕首刺入,又拔出。
血液噴了出來,比熔巖還要紅。
無盡的悲哀和絕望的之中,世界慢慢沉入永夜。
他依稀聽到十年后的他的聲音,遙遠得好似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