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假前的最后一個下午, 高三五班特意開了一場班會。
班級里的同學一個個都哭得不成樣子,班主任黃小柔站在講臺上, 聲音也帶著濃重的哽咽。
那一天她具體都說了些什么,唐憇憇已經(jīng)記不大清了,只記得窗外的天很藍,云很白。黑板上的倒計時被定格在“7”的數(shù)字,鮮紅的。
校服上被龍飛鳳舞簽了許多五顏六色的名字。
最后一次下課鈴擦響前, 黃小柔最后完整地為五班點了一次名,然后誠摯地說了兩句話。
——愿你們都能為自己的前路不遺余力地拼搏。
——愿你們今后都能為所愛的人與愛你們的人傾盡所有, 毫無保留。
——高三五班, 下課。
班長喊了“起立”, 四下是一片凳腳擦磨著地面的零碎碰響。
所有人齊齊地喊了最后一聲“老師再見”, 聲音里夾雜著哭音。
然后,畢業(yè)了。
-
高考前的最后一個星期一向是要高三學生自己回家復(fù)習。高三的教學樓會被用做高考的考場。
將教室打掃收拾得干干凈凈, 墻壁四周所有東西都被貼滿了白色的紙張, 走廊里的人影也都漸漸離去。
高考前的這幾天,唐憇憇幾乎成天成天泡在封信家里, 做最后的沖刺。
倒數(shù)第二天,封信為唐憇憇做了一個整體的評測, 確認她只要發(fā)揮正常, 這次考試便不會有問題。
擔心她太過緊張,最后一天他沒有帶她復(fù)習, 而是帶著她去踩了踩考場,在漓江邊隨意散了散心。
晚上早睡, 唐憇憇卻一直睡不著。
最后干脆起床走到窗邊,她隔遠望看到對面封信的臥室燈還亮著,想了想,壯著膽子給他撥去語音通話。
幾乎是語音撥通后的下一秒,電話便被接起來,“喂。”
唐憇憇心一跳,向他臥室的方向又眺了一眼,平緩了一下呼吸才壓著嗓子出聲,“喂……封信。”
“嗯。”封信清聲應(yīng),話語輕輕,“怎么了?”
還沒等她答,對面的窗口這時浮現(xiàn)出一張少年的臉龐。
穿著普通的家居褲與棉白t,隔遠朝她笑一笑。
唐憇憇微怔,立刻歡喜蹦跶了兩下,張開手臂向他揮揮手。
封信也揮手回應(yīng)她,而后對著手機問:“怎么這么晚還不睡?”
“我睡不著……”
隔著七八米的距離遠遠地凝望他,夜色里少年的神情仿佛被夜霧籠罩,看不清晰。
可無端,唐憇憇卻覺得他就在自己身邊。
封信語氣含笑,也遠遠地看著她,聲線透過電流靜靜傳來,“怎么?緊張?”
“有點……”唐憇憇疊起雙臂趴在窗臺上,“不過不是全部。”
“那還有因為什么?”
“嗯……”她微默,嗯啊著含糊兩聲,說:“可能……就是大家都要分開了,所以覺得有點難過,畢竟我們幾個可都是從小就在一塊兒的,還沒分開過呢……”
對面的封信微默,一時無言。
高考放假前的那天晚上,他們蜂蜜糖小組自然而然也在學習教室進行了一場離別會。
雖然當初成立這個小組除了應(yīng)急,還有幾絲玩鬧的意思在,但這一年多來,他們五個人幾乎都已經(jīng)習慣了做什么都在一塊。
在還未步入高三下之前,圣誕節(jié)那天幾個人躲在學習教室偷閑,就曾無意間提過,未來想去的大學。
佟悅是從初中起就決定了要出國的,所以本科的大學也早就定好了,要去香港的一家國際學校;
江小藝不想離家太遠,一心決定就報考本地青城大學的生物專業(yè);
孫野愛打游戲,從小的志向就是要做一名高級黑客,所以早想好了要去國內(nèi)計算機系最好的s大;
只有封信和唐憇憇在當時沒有說。
但某些心照不宣的東西,大家卻都懂。
他們幾個人,是從一開始,就注定要各奔西東的了。
封信從小就一直在轉(zhuǎn)學,所以對離別的感觸并不是很深。但這一次畢業(yè),他隱隱約約的心下竟也浮出了一種不舍的意味。
他不知該如何勸慰唐憇憇,沉默少頃,只說:“不會的。”
“嗯?”
夏夜的小區(qū),蟲鳴蟬叫,月色皎潔,微風間還有夜霧的水汽混合著花香傳來。
聲筒里順著電流線傳來淡冽溫潤的男聲,在寧靜夜色里似乎比夜更加寧寂。
“真正的好朋友,是不會散的。就算大家天各一方,也不會。”
他的聲音更像是隨風飄過來的,“所以,我相信,我們幾個不會的。”
唐憇憇咬咬唇,兩只澈亮的眼眸里忽然有了小心翼翼的緊張,“那……我們兩個呢?”
封信一頓,心不期然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