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熟悉到刻入骨血的名字;一個陌生到足有四年沒人提過的名字。
謝長風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明朗的外公,三和集團的董事長,心亂如麻。
嚴老見狀,立刻安撫道:“別怕別怕,明朗那小子不知道你今天會來。”
聞言,謝長風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嚴老又道:“我那么困難才見你一面,你可別急著走。晚上的年會有大餐,還要抽獎,你別坐媒體位,我給你安排個靠前的位置好看表演。”
說著,嚴老調皮地眨了眨眼:“請了你們年輕人喜歡的歌星哦!”
謝長風五年記者生涯,闖過槍林彈雨,直面過南美的大毒梟,跟歐洲首富談笑風生,卻在這位面相和善的老人面前,吶吶不成語。
她跟明朗分分合合,糾纏多年,這事,身邊人無一不知。
只是在謝長風看來,那些都是小情侶間的別扭,不足為外人道也,如今陡然被長輩撞破,饒是練就了一身鐵膽的她,也瞬間破功,一秒打回到不敢忤逆大人的青春期。
她甚至連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年會就在三和集團的宴會廳舉行。
謝長風果然被安排了個好位,跟一群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聚在一桌。
她左右掃了掃,就見男士戴的都是幾百萬的滿鉆表,女士一律的曳地禮服,胸口的寶石一個比一個大。
一身平價西服的謝長風混跡其中,從頭別扭到腳,她甚至還穿了個高領打底衫。
正當她想找機會偷偷溜走時,大廳燈光暗了下來,舞臺上亮起了追光燈,主持人拾階而上,年會即將開始。
謝長風猶豫了起來,這檔口,有遲到的人貓著腰從大廳門口繞到這一桌,在她左手邊落座。
謝長風見剛才還半開的大門此刻也關上了,知道偷溜無望,輕嘆了口氣,抬手向餐桌上找酒杯,她太需要酒精來浸泡混沌的大腦了!
這時,臺上傳來了主持人的話音,人人都朝著舞臺看去,謝長風的動作一頓,想等主持人講完話再倒酒,不料左邊驀地伸出一只拿著酒瓶的手,往她酒杯里緩緩傾倒。
“只有香檳,希望你喝得慣。”
低柔的男聲,掩在主持人激昂的話音中,甚至有些聽不清。
可謝長風的耳朵捕捉到了每一個字,十個短促略帶粘連的音節(jié),將她渾身的血液徹底冰凍。
不、不是說他不知道嗎
一瞬間,謝長風的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個畫面,吵得頭快要爆炸了!
身邊人倒完酒再沒別的舉動,謝長風緩緩動了動脖子,試探著轉過頭去――
明朗坐在晦暗光線中,微仰著頭,靜靜看向舞臺。
他穿著考究西服,劉海后梳,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鼻梁挺直如峰,雙瞳躲在長睫陰影之中,看不出絲毫情緒。
就這么宛如剪影般的一瞥,讓謝長風砌了五年的堡壘瞬間龜裂,灼灼巖漿頓時滾燙了胸口。
她倉皇收回目光,強作鎮(zhèn)定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主持人話不多,很快燈光重又亮起,是要準備開宴了。
同桌的客人都拉回了目光,一個個沖著明朗點頭打招呼。
“明少爺來了。”
“該叫明總了,今天是宣布明總上任的日子。”
“恭喜恭喜,恭喜明總!”
明朗笑而不答,抬手再次給謝長風倒酒。
相鄰幾桌的客人都有意無意地瞟向明朗,更多的目光落在了謝長風身上。
終于有人忍不住問:“敢問明總身邊這位小姐是……”
“我校友。”
明朗爽快回道,還好心地補了個注釋:“也是我的前女友。”
克制不住的抽氣聲此起彼伏,方圓幾桌的客人皆是一愣,隨即以光與閃電的速度把這八卦散播開來。
如果畫外音有形,相信此刻宴會廳的上空會被所有人的彈幕涂得不留一絲空白。
像是核爆過后的真空時間,謝長風無動于衷地坐在原位,甚至還分了些神來思考些有的沒的。
明朗不滿只看到她的耳朵尖,用食指叩擊桌面示意謝長風轉過頭來。
柳眉、杏眼、翹鼻,就連自己厭惡的紅唇也沒有變化,還跟五年前一模一樣。
只是,眼角眉梢褪去了青澀浮躁,變得沉靜如水了。
明朗想起在屏幕里各種狀態(tài)的謝長風,離開自己活得恣意瀟灑,頓覺有恨意酥酥麻麻地噬咬著心頭傷。
他緊了緊后槽牙,浮出一個禮貌的笑:
“別來無恙,謝長風。”
燈光幾分明暗,有人輪番上臺發(fā)表講話,掌聲與笑聲時起時落,周遭的所有都在流動,唯有謝長風跟明朗像是被困在了某個平行空間里,剝離地木然地看著這一切。
良久之后,明朗微側過身,看自己的影子完完全全地將謝長風籠罩,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說過,再見面就是了斷之時。正好今年是第十年,你也回國了,準備何時跟我了斷”
謝長風惶惶然回過頭,看著明朗不再青嫩桀驁的臉,心中一片恍惚。
十年了
原來,跟他相遇已經十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