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街頭爭執(zhí),不防高處一扇窗戶突然脫落,范瑞明及時推開洪萬和,自己卻未能幸免。
洪萬好聽說此事又怒又悲,心想人死為大,決定按下奸情不予追究。
萬難料到,兩個多月后當(dāng)他結(jié)束學(xué)習(xí)回到家中,夏蓓麗已同姜開源勾搭成奸,還懷了身孕。
他以為她肚子里的野種姓姜,氣急敗壞逼她墮胎,并采取了一些過激手段。
夏蓓麗要靠這胎兒拴住奸夫,不僅堅持生下來,還鐵了心和丈夫離婚。
洪萬好見父母都被她氣病,不敢再說出孩子的身世刺激老人,一邊戴綠帽做冤大頭一邊努力挽回婚姻。
洪爽出世后他一度無法容忍,和洪萬和一道將她抱去南沙鄉(xiāng)下的表叔家,想托他將這野種送人。哪成想姜開源和夏蓓麗緊跟著殺到,把孩子搶了回去。
洪爽剛生下來夏蓓麗對她根本沒母愛,連奶也懶得喂。可一個多月后態(tài)度幡然大變,成天當(dāng)寶貝似的愛護。如果姜開源父親不出車禍,洪爽定會跟著母親去姜家。只因有唐玉芬這頭攔路虎未能成行。
起初洪萬好見夏蓓麗格外疼愛洪爽,出于報復(fù)心理和她搶奪這個女兒,想把洪爽培養(yǎng)成妻子的仇人,以后替自己收拾她,于是收起厭惡學(xué)做慈父。
可能是洪爽太可愛,加之他天性善良,漸漸對孩子產(chǎn)生真感情,獲得她的撫養(yǎng)權(quán)時也真心歡喜。
等洪爽一歲多了,時逢范瑞明的兩周年祭,洪萬和前往墳場祭奠,意外看到夏蓓麗也在場。他見她對著墓碑自說自話,便留了個心眼,躲在暗處偷聽,得知洪爽竟是范瑞明的骨肉,大驚下跳出去質(zhì)問。
夏蓓麗拒不承認,還罵他瘋狗造謠。
洪萬和回家向大哥報訊,洪萬好仍先設(shè)法求證,請教做醫(yī)生的朋友后跑到范瑞明家。
范瑞明死后他的家人萬分悲痛,將他的房間鎖起來,再沒打掃過。
洪萬好搜遍角落找出十幾根帶毛囊的頭發(fā)。頭皮毛囊里的dna保存時間很長,時隔一年仍能做鑒定,結(jié)果證明范瑞明確系洪爽的生父。
他帶著鑒定報告去質(zhì)問夏蓓麗,雙方進行了一場令他永生難忘的對話。
“沒錯,小爽是阿明的女兒,我這么疼她,是因為阿明是我唯一愛過的男人。她出生時我以為她真是姜開源的種才對她那么冷淡,幸好去做了親子鑒定,才知道她是我和阿明的愛情結(jié)晶。”
“你這女人真不要臉,既然這么愛阿明,為什么在他尸骨未寒時跑去跟姜開源通奸,還拆散梅姐的家庭!她是我?guī)煾傅莫毶阕鲞@種事是叫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不瞞你說,我和姜開源在一起純粹圖財,我要替阿明實現(xiàn)夢想,需要很多錢,勾引姜開源,靠他吞下福滿堂是最好的捷徑。冷長生是你師父,跟我又沒瓜葛,自古成王敗寇,他女兒斗不過我只能怪自己沒本事。”
“夠了!你別拿阿明做借口,你就是貪慕虛榮,心腸狠毒!我要去找姜開源揭發(fā)你!”
“哼,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我現(xiàn)在又懷了姜開源的兒子,就算知道小爽不是他的種他也不會趕我走。倒是你老爸,這件事曝光他的心臟病肯定惡化得更快,你想早點給他送終就去說吧!”
“你……你為達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親骨肉,還口口聲聲說疼愛小爽,你根本不配做她的母親!”
“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阿明救了你弟弟,你替他撫養(yǎng)女兒也是應(yīng)該的。不過我不會麻煩你太久,等我搞定唐老太婆就會來接小爽。”
“你做夢!我相信阿明人不壞,小爽更是個好孩子,交給你撫養(yǎng)只會變得跟你一樣惡毒下賤。我絕不會讓你帶走她,從今往后她只有一個父親,就是我洪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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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fēng)微涼,秋蟲叫得乏力了。
洪萬和拿走大哥手里的空杯倒酒,打斷他的回憶。
“又在想以前的事啊?”
“聊到這兒就隨便想想啰。”
那段經(jīng)歷洪萬和也刻骨銘心,每次回味都感觸良多。
“說起來二妹跟我們家緣分真的很深啊,就說南沙那次吧,表叔公都替我們寫好姜醋紙了,那邊也說馬上來人,孩子一抱走就天涯海角永無相見之日,結(jié)果被那對奸夫先到一步。”
那一幕常令洪萬好后怕:“幸好他們來得快,不然我會后悔一輩子。”
洪萬和揶揄:“你傻不傻呀,當(dāng)時你還沒跟二妹培養(yǎng)出感情,帶走也就過去了。所以我才說她和我們有緣,開始爹不疼娘不愛,處久了個個當(dāng)她是寶。”
“因為她確實很乖嘛,做奶娃時不哭不鬧,誰逗她都呵呵笑,稍微大點更是家里的開心果,又聰明又懂事,周圍人都夸她是孝順女兒的模板啊。”
“沒錯,二妹是難得的好女兒,以前我還想阿明為了救我而死,我們家替他養(yǎng)女兒算是還債。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件事上我們真的賺到了,二妹一定是來報恩的,跟范瑞明、夏蓓麗那些冤家沒關(guān)系。”
洪萬和表明立場,拍住大哥肩膀勸解:“既然我們都當(dāng)二妹是洪家的親骨肉,你就別再杞人憂天了。二妹想做廚師是出于對這行的熱愛,這一點也跟范瑞明沒任何關(guān)系。她把你這個老爸當(dāng)成她的主心骨,你應(yīng)該全力支持她才對。”
洪萬好未置可否,默默喝著寡酒,當(dāng)初他花了很長時間考慮才決定撫養(yǎng)洪爽,如今也得深思熟慮方能下這份決心。
隔天是范瑞明27周年冥壽,洪萬和去掃墓,讓洪爽同往。
洪爽每年都去,沒覺得特別,剛好冷陽來邀她出城兜風(fēng),便提出折中方案:“我要跟二叔去給范叔叔掃墓,你要么開車送我們?nèi)ィ炅嗽偃e的地方玩。”
“哎呀,你分明在找免費司機嘛,太狡猾了。”
“不去拉倒,你做司機我還嫌吵呢。”
“開玩笑嘛,我也對范師傅仰慕已久,正好趁今天去拜望英靈。請他保佑我的餐廳早日開張。”
一年沒來,范瑞明的墓地還很整潔,墓碑干干凈凈,沒長苔蘚雜草,估計他的家人常來打掃。
洪爽例行公事地擺祭品點香蠟,見冷陽正兒八經(jīng)合十祝禱,念著保佑開張什么的,忍不住笑他有病。
“你真以為世上有鬼啊,就算有過去二十七年早該投胎了。”
“二妹,當(dāng)著范叔叔別這么沒禮貌。”
洪萬和制止喧嘩,問她是否已同父親和解。
洪爽說:“已經(jīng)沒事了。”,心里仍悻悻的。
昨天父女倆沒說幾句話,今早她去超市給父母送銀耳湯,招呼洪萬好時他只淡淡應(yīng)了一聲就去干活兒了,好像還在生氣。
洪萬和語重心長告誡:“不管大哥對你說了什么重話,你都別往壞處想,他真是世界上最疼你的人了。以后你可以不認奶奶,不認大嫂,不認姐妹和我這個二叔,但大哥的養(yǎng)育之恩你這輩子都不可以忘記。”
洪爽笑嗔:“二叔你干嘛說這種話,我怎么可能不認你們?老豆對我好我當(dāng)然知道,只希望他能多給我一些理解嘛。”
“會的會的,你再耐心等等,大哥很快就想通了。”
或許是旁觀者清,冷陽覺得洪萬和的態(tài)度有蹊蹺,那些話聽著好像洪爽不是洪家的親女兒似的。
洪家人待她那么好,這樣的假設(shè)應(yīng)該不成立,再說了,如果她不是好叔的女兒,親爹又會是誰呢?
他即刻排除雜念,問他們想去哪里玩。
洪萬和說:“我九年沒來看阿明,想在這里多待一會兒,你們先走吧,待會兒我自己叫車回去。”
他滿腹牢騷,不能對活人傾訴,只好向死去的當(dāng)事人吐怨。
孩子們一走便望著墓碑興嘆:“阿明,你看見阿爽了吧,都長成大姑娘了,模樣好看,腦瓜子也聰明,人品好、性格好,簡直十全十美無可挑剔。你看你多省心,躺著不動女兒就長大成材了,世上有幾個能有你這樣的福氣。”
言罷笑了笑:“跟你開玩笑的,我知道真讓你選你肯定不想死啦。當(dāng)年要不是你推我那一下,躺在這里的肯定是我了。這些年我東奔西走,歷經(jīng)坎坷,結(jié)果一事無成,看來注定庸庸碌碌過一生。你就不同了,師父那些徒弟里數(shù)你最拔尖,不管是留在福滿堂,還是自己出去闖蕩,二十七年下來絕對能打出一片天了。你要是沒死,接管了夏蓓麗那只狐貍精,她就不會去勾引姜開源,姓姜的也不會拋棄梅姐。剛才那靚仔你看到了吧,那就是梅姐和姜開源的兒子,他回來是想找他老爸報仇,奪回冷家的產(chǎn)業(yè)。這一切恩怨說穿了都因你而起,我真希望當(dāng)年死的人是我,反正我這么沒用,死了一了白了還不用受那么多罪。換你活著,就不會造成這么多爭斗了。”
他自怨自艾感懷世事,絮叨多時,不經(jīng)意回頭,駭然看到一個人影悄然立在四五米外,不知已到場多久。
面對熟人的臉孔,洪萬和膽寒發(fā)豎,沙沙的樹響?yīng)q如他的戰(zhàn)栗聲,在寂靜的墓園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