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琛給林沐的印象一直都是放縱不羈的，他誰都不放在眼里, 從學(xué)前班開始, 他就給人的感覺高人一等，可是今天的他看起來竟是格外的局促不安,
林沐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
就算他落魄至此也不至于讓他看她的眼神都畏畏縮縮吧?
林沐看著葉霖琛, 葉霖琛低著頭沒看她，眼看泡面都快泡壞了, 葉霖琛也沒拿塑料叉子的準(zhǔn)備，林沐提醒他一句：“泡面要壞了。”
葉霖琛這才動手揭開泡面桶上面的蓋子，拿起叉子，抬眼看了看林沐，見林沐還盯著他, 葉霖琛問：“你還沒吃飽啊?”
林沐聞言，臉紅了些許, 轉(zhuǎn)身進(jìn)屋去了, 葉霖琛看著她的背影, 無奈地?fù)u搖頭。
小傻子還是傻。
林沐在葉霖琛的房間里觀察了半天, 聽著葉霖琛吃完了, 她才又扒在門上小心翼翼地看葉霖琛，葉霖琛去扔垃圾了。
林沐覺得葉霖琛這人是不是過分講究了, 垃圾桶里的臟東西也不是很多，這就去扔了?
而葉霖琛只是覺得, 有女孩子在家里，就該把房間收拾干凈, 免得女孩子嬌氣不舒服。
他扔完垃圾在外面抽了一顆煙，平復(fù)了一下心情，他原本是想道歉的，可是對著她那無辜又似乎滿不在乎的神情他又說不出來，葉霖琛一邊抽煙一邊往地下室的方向瞄。
真的很奇怪，葉霖琛想不明白自己為何對小傻子這么小心翼翼的。
抽完煙，將煙把扔垃圾桶里，他下去地下室先漱了口，謹(jǐn)防被發(fā)現(xiàn)。
林沐聽見葉霖琛回來了，又好奇地扒在門邊上看他，葉霖琛一進(jìn)來就看到她躲在門后就露出一雙眼睛打量他，這樣的小傻子有點過分可愛了，怪不得黃尚他們說，她很受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歡迎，再加上學(xué)習(xí)又好的沒邊，他在她面前是越來越自卑了。
對，自卑，以前只有小傻子在他面前自卑的份，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他很想和她做朋友，他也像那些男孩子一樣，對美好的事物比較向往，但是他活得比較陰暗。
他抬眸看她一眼，問她：“你看什么?”
林沐眨眨眼，疑惑道：“你怎么不讀書了啊，你準(zhǔn)備就這樣過一輩子嗎?”
一輩子嗎?一輩子這個時間有點長了，他現(xiàn)在也是漫無目的，茫然無措。
他最喜歡的妹妹偽善，他的養(yǎng)父母不曾偽善卻是真惡，都覺得他在葉家丟人，他能怎么辦呢?
他好像也沒辦法把自己的人生怎么樣。
他沒有答話，兀自拿了拖把去拖地。
林沐見他拿著拖布進(jìn)了門，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這人安靜的太過分了。
她沒話找話：“你回學(xué)校好不好啊?我聽別人說你學(xué)習(xí)很好，你不該就這么放棄學(xué)業(yè)，你知道不讀書最后什么作為都不會有的。”
少年弓著的背影僵了僵，言語依舊冷清：“你不明白我的處境，沒有學(xué)校愿意要我了。”
林沐問：“是因為進(jìn)少管所了嗎?”
聞言，少年就像被什么戳中一樣，他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身子，出了一口長氣。
少管所是他這一輩子的恥辱了，而這一切，都拜他摯愛的妹妹所賜。
不良少年的烙印已經(jīng)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血里，讓他和別人都有了距離。
所以他不愿意和人接觸了，他覺得這世上的人都充滿了惡意。
他背對著林沐，冷笑一聲，問：“難道你還會和進(jìn)過少管所的人做朋友么?就像你一樣，很多人，不，所有人，所有人都不會覺得我們這樣的人會變好，包括學(xué)校里的老師們，他們一邊說著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邊瞧不起甚至鄙視我們這樣的人。”
林沐聽出了葉霖琛語氣里的無奈和憤恨，她回答的斬釘截鐵：“我之前確實挺討厭不學(xué)好的孩子，無論男孩女孩我覺得都應(yīng)該好好學(xué)習(xí)，即使學(xué)習(xí)不好也不應(yīng)該學(xué)壞。但我覺得，你并不是很壞啊，你還幫我，還給我買飯吃，還照顧我。我們還沒有多大交集，就做了幾年同學(xué)還是小時候的事情，就這點交情你都肯幫我，我為什么不能和你做朋友呢?”
黃尚說小傻子很討厭不良少年，他都做好了被她討厭的準(zhǔn)備了，萬萬沒想到她會說這種話。
葉霖琛回頭看林沐，只見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小姑娘漂亮的眼睛熠熠生輝。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心情突然舒暢了很多。
林沐見他看她，又說：“你回來讀書吧，你回來讀書，我們就是最好的朋友。”
他沒有答話，林沐繼續(xù)做動員：“你人聰明著呢，怎么能跟那群混混老是在一起呢，你這樣下去只會讓你變得更加難堪，知識是人類進(jìn)步的階梯，就是我們都小分不清是是非非，所以大人讓我們讀書辨是非，如果我們從出生就懂得善與惡了，那我們又何必要學(xué)習(xí)呢?是吧?”
葉霖琛依舊不答話。
林沐戳了戳他的胳膊肘子：“說話呀，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葉霖琛收起動作回頭看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拿什么表情面對這個已經(jīng)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的小姑娘，明明那么矮，還沒到他的肩膀，卻讓人覺得她挺高大。
見葉霖琛看她，小姑娘再接再厲：“去學(xué)校，你還可以看我跳舞啊，去年六一兒童節(jié)的時候我們班跳舞節(jié)目拿了第一名，你成了我朋友，等我再次拿下第一名的時候你是不是該為我高興啊?”
葉霖琛伸手想像戳葉傾琛一樣戳林沐的小腦袋，但是手到了她的鬢邊，又收回去了。
他毫無波瀾地咕噥了一句：“小傻子你話好多。”
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能說這么多話，一般別人看到他的表情就不想和他說話了，可是小傻子今天卻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
她在其他男孩子面前也是這么能說的么?
葉霖琛莫名有點生氣，不開心。
林沐聽到自己的話癆被嫌棄了，臉色一紅，退到了一邊，看他拖地。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氣氛變得有點詭異，林沐假裝打量著四周，葉霖琛拖地拖出去，耳根子也是紅的。
從小到大，除了妹妹，從未和女孩子單獨相處過，他有點不知所措。
林沐見葉霖琛出去了，終于舒了一口氣，今晚她要睡在這里，霸占葉霖琛的床，蠻不好意思的。
葉霖琛去水房里洗了拖把，回來又把地上拖了一遍，拖得干干凈凈了，才停下來。
在水房里掏了掏兜里僅剩的幾塊錢，他跑出去給林沐買牙刷去了。
林沐實在是無聊，便繼續(xù)做題看書，沒想到不一會兒，葉霖琛又買了東西回來。
有擦臉毛巾，牙膏以及牙刷，還有一點小零食。
他把東西放到桌上，將牙刷和牙膏以及毛巾拿出來分開，對林沐說：“過會兒睡覺的時候自己去水房洗漱，我睡外面，你睡里面。不會有人回來，你不用害怕。”
林沐看著那些零食以及洗漱用品，再看了看葉霖琛，發(fā)現(xiàn)他這人也不是很惡劣嘛，怎么就進(jìn)少管所了?
還是說進(jìn)了少管所以后才變得這么乖了?
林沐道了聲謝謝，葉霖琛又出去了。
他今天晚上請了假，黃尚給他代班去了，他得留在家里陪林沐，怕小姑娘一個人害怕。
他也不知道林沐怕不怕他，反正他是要守著她的。
接下來的時間都是尷尬的，葉霖琛躺在季云的床上玩手機(jī)，登錄手機(jī)qq，果然黃尚他們的信息滴滴滴地響個不停。
他們幾個人的群里消息嘩嘩地往出來彈。
黃尚：琛哥這么久了沒消息，肯定抱的女神歸了，琛哥真幸福，哪像我們，被人當(dāng)垃圾一樣看。
李紳：你們克制點，我們琛哥是那種禽獸的人么?他連鄭婷婷這種發(fā)育賊好的辣妹都不看，更別說林沐那種一馬平川的妹子了。
季云：這你們都錯了，我們琛哥把林沐當(dāng)什么你們知道么?
黃尚：還能當(dāng)什么，媳婦唄。
鄭婷婷：你們閉嘴行么，琛哥女朋友是我，你們這群烏鴉嘴，她有我好看么，有我腿長么?胸還沒我的大，怎么看都是我贏。
李紳：得了吧妹兒，琛哥都不看你的，你脫完了他也未必看。
鄭婷婷：[怒火]李紳你丫的給我來競技場，看老娘虐不死你，你給我來，快點!
黃尚：狗子你一路走好，我們會給你多燒錢的。
李紳：呸，我要告訴琛哥，你們欺負(fù)他可愛善良的狗子。
葉霖琛：……
見葉霖琛突然出現(xiàn)了，群里又炸了。
黃尚：老大你完事了?
葉霖琛：什么是完事了?
黃尚：就……這樣那樣，雖然你們都還小，但是琛哥你發(fā)育快啊!對吧!
葉霖琛：你怕是皮癢了，別瞎猜了，她是我朋友。我說過，不泡朋友。
李紳：這么好的資源就這么浪費了啊?琛哥你不要你可以選擇介紹給我們。
葉霖琛：你們誰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就廢了誰，你們配不上她。
當(dāng)然，葉霖琛覺得自己也配不上她。
群里的人集體沉默。
鄭婷婷發(fā)了個大笑的表情：[哈哈大笑]琛哥，所以你什么時候答應(yīng)我啊?我追了你有一個月了吧?
葉霖琛：我對女生不感興趣。
黃尚：老大，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啊，你別這樣，我害怕。
季云：老大，我不喜歡男人的。
李紳：老大，我還小，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葉霖琛無奈地嘆息，這群戲精。
他發(fā)了一句：沒錯，我喜歡男的。
群里再次沉默，只剩下鄭婷婷無盡的哀嚎：啊啊啊我不信!這不是真的!我明天就去變性去![大哭]
葉霖琛唇角一勾，將手機(jī)放下，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房間，自己房間里沒有動靜，只能聽到沙沙的寫字聲音。
小傻子在做作業(yè)了，無端地大腦里就回想起了和小傻子認(rèn)識的所有場景，她好像從小就特別喜歡黏著他，但是他那時候都不屑于和傻子玩。
不知不覺地，小傻子長大了，變漂亮了，學(xué)習(xí)也好了，不屑于和他玩了。
這果然是報應(yīng)了吧。
葉霖琛莫名的惆悵。
那會兒小傻子說讓他回學(xué)校，那他就可以看她跳舞了，他還真沒見過她跳舞的樣子，他想看。
他也想回學(xué)校，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了。
他去少管所的一年，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學(xué)校開除，想了許久，他拿起手機(jī)。
想給葉權(quán)打電話問問情況，但是按上手機(jī)鍵盤的時候，他又放下了。
突然他臥室的門被打開了，他匆忙轉(zhuǎn)身假裝在睡覺，林沐拿著毛巾和牙刷去水房，看葉霖琛閉著眼，林沐便自己去找。
葉霖琛等著她離開，才睜開一只眼睛觀察她的動向。
水房很好找，就在門口左邊，林沐一下子就找到了，剛好廁所也在水房里，林沐似乎看到了救星。
她想上廁所，又不好意思問葉霖琛，只得自己找。
葉霖琛的手機(jī)里消息還在嘟嘟嘟地響，但是他沒心思管消息了。
小傻子說只要他回學(xué)校，她就和他做朋友，他是心動的。
他得想想他還能不能回去。
林沐上完廁所洗完漱回來，已經(jīng)不早了，她得睡覺了，明天得起很早才行，不然會遲到。
她路過葉霖琛的時候，還湊近看了看葉霖琛到底睡沒睡著，結(jié)果葉霖琛突然睜眼，林沐嚇得后退了好幾步，葉霖琛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才勉強(qiáng)站好。
林沐掙脫葉霖琛的手，拍了拍胸口，嚇得不輕：“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葉霖琛說：“快睡著了。”
林沐說：“繼續(xù)睡吧，我也睡了，謝謝你陪我。”
葉霖琛搖頭，沒有說話。
林沐自己回房了，葉霖琛看著她回房，看了看自己觸碰到她的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覺，就很奇怪。
莫名有點酥麻。
夜晚很安靜，林沐躺在葉霖琛的床上，他的被子和枕頭都是洗衣液的香味，林沐想著這男孩還挺勤快。
然而對于有輕微潔癖的葉霖琛來說，房間不干凈是一件非常折磨他的事情，黃尚等人不愛干凈不打掃房間，葉霖琛都會威脅他們，不愛干凈就不要和他住在一起。
三兄弟知道他的脾氣，便都乖乖地把房間收拾干凈，平時被子都疊的整整齊齊。
林沐大概是太累了，沾床就睡，葉霖琛睡不著，輾轉(zhuǎn)了半夜才勉強(qiáng)有了睡意。
夜很靜，靜地能聽到小姑娘熟睡的呼吸聲。
葉霖琛在黑暗里，突然想擁抱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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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林沐就驚醒了，醒來后她迅速下床看了一眼表，四點半了，她七點的早操，回去大概要兩個多小時，所以她不能睡了。
匆匆忙忙起身，打開燈去洗漱，看葉霖琛還睡著她也沒叫醒他，但是葉霖琛在她開門的時候就醒了。
見林沐跑去了水房，葉霖琛便也起身穿衣服。
林沐迅速洗完，回到葉霖琛的房間，將包里的三百塊錢拿出來塞到葉霖琛的枕頭底下，拿著書包就要走。
葉霖琛喊住她：“等我，別著急，早著呢。”
林沐說：“我怕是要走一段路，這會兒還沒車。”
葉霖琛說：“等我，我送你，你不知道走哪個方向。”
林沐：“……”是啊，她不知道走哪個方向。
只能乖乖地在外面等，葉霖琛就穿了衣服出門，外面天色還黑著，只有路燈亮著。
林沐跟在葉霖琛后面出了地下室，清晨的風(fēng)有點冷，她裹了裹衣服。
葉霖琛回頭看她：“很冷么?”
林沐搖頭。
葉霖琛帶她走小路，邊走邊說：“大概要走一段時間才會有車，我送你到哪里是哪里吧，你跟著我走。”
林沐點頭，突然覺得這人還挺好。
大街上還沒什么人，還太早了，林沐跟在葉霖琛后面，葉霖琛回頭喊她：“能不能跟我走一起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林沐蹬蹬蹬跑上去和葉霖琛并肩走著，她倒不是怕葉霖琛吃了她，她就覺得很奇怪。
她腦子里總是閃出葉霖琛的影子，但是葉霖琛表情很憤怒，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林沐問葉霖琛：“你會回學(xué)校么?”
葉霖琛沉默許久，回答：“再看。”
林沐說：“你回學(xué)校，我就和你做朋友。”
本來想說再看的，但是他低頭，就看到了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莫名其妙地說了：“好。”
林沐笑了，聲音脆脆的，軟軟的，是小姑娘獨有的嗓音。
她一邊在前面面對著他倒退，一邊笑：“我可真開心，葉霖琛，我在一中等你喲。”
葉霖琛鬼使神差地點點頭，想從兜里摸一根煙出來，發(fā)現(xiàn)沒帶。
他便看著小姑娘在他前面一蹦一跳地走著。
太可愛了，他怎么會覺得小傻子可愛呢?
瘋了，魔了。
兩個人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天亮了，有賣早餐的，葉霖琛買了早餐煎餅遞給林沐，然后在中途公交站點等公交。
這些事情以前都是他為妹妹做過的，所以他很嫻熟。
林沐怪不好意思的，他和葉霖琛沒多大交集，卻麻煩了他一整晚，還要他送她上學(xué)。
林沐覺得這人也不壞嘛。
一邊吃煎餅，林沐一邊茫然四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有點為難地看了看葉霖琛。
葉霖琛低頭看她，問：“怎么?”
林沐說：“沒錢坐車。”
葉霖琛從運(yùn)動衣的兜里翻出來三張一元紙幣，遞給林沐：“拿著。”
他就這么多了，再多一分錢都沒有了。
林沐也不客氣，伸手拿過去，笑的甜甜的：“謝謝你啊葉霖琛。”
葉霖琛搖搖頭，沒有說話。
給她做什么都是應(yīng)該的，他對她做了那么過分的事情，她不但沒有記恨，也沒有提。
小傻子是個不記仇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