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也不反抗,反而用一種近乎于悲憫的眼神看著他:“他現(xiàn)在要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他的輔佐官送出去,以免受到他的牽連。畢竟,執(zhí)行官一走,輔佐官也很快就會被回收。”
“容不下怎么會容不下!”
明明只是簡單的三個字,然而匆忙趕到的三個人里,卻沒有人明白它真正的含義。
好在亞歷山大并沒有再打算向他們隱瞞:“沙弗萊和西西弗斯完成了一項交易。用以保證西西弗斯的人不會危害秘銀和他家人的生命安全。交易物品之重要,足以使得沙弗萊被阿克夏立刻處以極刑。”
“極刑……”宋隱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到底交出去了什么”
“是賭船上所有購買過家人情報的執(zhí)行官的名單。沙弗萊作為賭船的幕后管理層之一,掌握著這些至關(guān)重要的資料。他將它們交給了西西弗斯。”
“我不明白!”宋隱使勁撓著自己的腦袋,“名單而已,至于是死罪”
倒是一直沉默的齊征南已經(jīng)明白了名單背后的利害關(guān)系——
“因為賭場的交易資料里記錄著輔佐官的代號和現(xiàn)實中家人的地址。只要按圖索驥,很快就能搜出一大批退役輔佐官。效率提高很多。短時間里恐怕就會有大量和波斯豹一樣的受害者出現(xiàn)。”
“天吶!”昨天的追思會還記憶猶新,宋隱不敢想象當(dāng)更多的悲劇發(fā)生時,煉獄會被一種怎么樣的悲傷和憤怒所籠罩。
“可惡!沙弗萊……他怎么能…怎么能夠!”單薄的言語已經(jīng)無法盡述內(nèi)心的巨大驚愕與糾結(jié),秘銀咬牙切齒地朝開滿黑色花朵的池中走去。
“不可以下去喔。”亞歷山大及時將他攔了下來:“這里是沙弗萊的安全屋,一旦進(jìn)入死藤水的范圍,你也會被卷入到沙弗萊的意識世界里去。”
“這件事必須盡快匯報給阿克夏系統(tǒng)。”齊征南掏出手機,一邊朝亞歷山大怒目而視:“這次你實在是太過分,我沒辦法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這也是人在江湖飄,處處身不由己啊。”亞歷山大并不阻止,只發(fā)出了幾聲苦笑。
齊征南的電話并沒有順利地?fù)艽虺鋈ァ恢裁磿r候,信號提示已經(jīng)完全消失,他們與系統(tǒng)的聯(lián)系被切斷了。
“你覺得,沙弗萊會什么準(zhǔn)備工作都不做”亞歷山大指著附近的墻壁,“消毒和預(yù)警系統(tǒng)也早就被破壞了,這里已經(jīng)成了一座孤島。”
“那我們豈不是出不去了”宋隱驚愕,“會被困死在這里”
亞歷山大朝他笑笑:“那倒不至于。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就算沙弗萊回不來,相信以各位的實力,就算是嘆息之壁都能夠突破過去。”
既然暫時不能與系統(tǒng)取得聯(lián)系,那就只能依靠自己來解決困局。
齊征南走到水池邊,看著仰臥在死藤水里的兩個人:“沙弗萊把輔佐官帶進(jìn)了自己的意識里輔佐官的意識那么龐大,連噩夢副本都進(jìn)不去,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很簡單,斷舍離啊。”亞歷山大給出了一個在人間十分流行的詞匯:“切斷輔佐官與系統(tǒng)的聯(lián)系、封住他們無所不知的記憶,余下的那部分,甚至比普通人的意識還要細(xì)小。”
分明是極為玄妙的過程,可是在亞歷山大的輕描淡寫之下,反而令宋隱聯(lián)想起了給貓狗做絕育手術(shù):“……有這么簡單”
“簡單到超乎你的想象。每一個輔佐官的意識都像電腦里的分區(qū),秩序井然。只要他們自己愿意,隨時都可以封閉其中的一部分,就像鎖上記憶的大門。躲在海洋里的那群輔佐官,每一個都斷舍離過。”亞歷山大聳了聳肩膀,“效果非常穩(wěn)定。”
這倒提醒宋隱了——不久之前,為了向系統(tǒng)隱瞞他使用死藤水的事,二狗就主動關(guān)閉了與系統(tǒng)之間的無縫溝通。
他們正交談,只見秘銀在水池邊上蹲了下來。看那架勢,竟像是要跳進(jìn)池子里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齊征南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
“知道。”秘銀點頭:“我要進(jìn)入沙弗萊的意識,找到他。”
“可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樣呢”亞歷山大嘆息。
秘銀沒有再做回答。他一個利落的側(cè)手翻、跳進(jìn)鋪滿死藤花的池水中,蹚了幾步來到那兩個一模一樣的昏睡者面前,毫不猶豫地在其中一人身旁躺下,同樣陷入到了無意識的昏睡之中。
游泳池畔又恢復(fù)了安靜,然而緊張與焦慮的氣氛卻絲毫沒有衰減。
宋隱趴在池邊觀察著池中三人的情況。而擔(dān)心他會滑進(jìn)池子里,齊征南寸步不離地守在他的身邊。
“這樣看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來的。”
亞歷山大主動開了口,同時伸手指了指游泳池:“看看那邊吧。”
話音剛落,只見游泳池的水面竟變成一片水鏡,逐漸顯現(xiàn)出一些不同尋常的畫面來。
“這是……”曾經(jīng)親身體驗過死藤水神奇之處的宋隱很快意識到了,水面上的應(yīng)該就是秘銀在沙弗萊意識里看見的畫面。
與宋隱之前的體驗相差無幾——秘銀同樣也是在水池里“蘇醒”過來,同樣也看見了那些死藤花飛舞到了半空中。
可是原本躺在秘銀身邊的沙弗萊與輔佐官,卻失去了蹤影。
“他們已經(jīng)先走一步了,不趕緊去追的話,會真的來不及喔。”亞歷山大這樣輕聲說道。
水鏡之中,成千上萬朵的死藤花懸浮在泳池上空,如同大片黑色魚群。魚群下方,泳池中以及一旁的休閑區(qū)域,憑空出現(xiàn)了許多人影。有男有女,一片愉悅嬉鬧。
“……那是不是沙弗萊”宋隱伸手指著遠(yuǎn)處的躺椅上,的確有個身形酷似沙弗萊的男人被美女簇?fù)怼5匆轮瑓s又并不是今天的沙弗萊。
無論如何,秘銀已經(jīng)快步走了過去、直接伸手觸摸。指尖卻穿過了躺椅上的男人,如同觸碰到了一團(tuán)空氣。
“……那是沙弗萊的記憶。”宋隱已經(jīng)看明白了,“真正的老沙并不在這里。”
不愧是經(jīng)驗豐富的執(zhí)行官,秘銀很快也明白了這一點,緊接著又領(lǐng)悟到了頭頂上方那群死藤花的作用,開始跟隨著這些黑色的潮流向前走去。
離開泳池之后,宅邸的其他地方也都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沙弗萊記憶中的各種幻影——戰(zhàn)隊隊友、有關(guān)系往來的各種伙伴,尋歡作樂的美貌女人們……所有這一切再現(xiàn)出的,是沙弗萊在煉獄里的生活。
為了追上不知已經(jīng)走了多遠(yuǎn)的沙弗萊,秘銀對所有這一切視若無睹。他越走越快,轉(zhuǎn)眼就穿過走廊,上到了二樓。
大宅的第二層,沙弗萊與輔佐官日常起居的地方,很少有人能夠獲準(zhǔn)進(jìn)入這里,但對于秘銀而言卻不算陌生。悠長木地板走廊的兩側(cè),整齊排列著的房間平日里總是門扉緊閉,此刻卻無一例外地敞開著大門。
借著秘銀的視角,宋隱看見每一間屋子里面都有一段屬于沙弗萊的記憶正在上演。有獨自伏案處理事務(wù);有為尚且“年幼”的輔佐官講述人間故事;也有坐在沒開燈的房間里,只能看見桌上的煙頭和手上手機屏幕的亮光。
然后,在一間看似臥室的寬敞房間里,宋隱看見了那令他臉紅心跳的畫面——一看就知道非常舒適的高級大床上,兩條赤..裸的身影正在互相糾纏。雖然距離太遠(yuǎn)、再加上水波的干擾看得不太真切,可他相信那個與沙弗萊擁抱在一起的長發(fā)人影,不是別人,正是秘銀。
秘銀在這扇門前稍稍駐留了片刻,很快就又重新邁開腳步。他跟隨著死藤花在漫長昏暗的走廊里奔跑,轉(zhuǎn)眼間就來到盡頭那扇高大的黑色木門前。
秘銀是認(rèn)得這扇門的。曾經(jīng)有過許多個夜晚,他在宅邸里留宿、卻又心事重重的時候,都會悄悄地溜到走廊上來踱步。也就是那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這扇打不開的門。
彼時,他還是一個為了錢財而想盡一切辦法的末路之人,曾經(jīng)想過門里面是不是存放著一些金貴值錢的玩意兒,抑或藏著沙弗萊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現(xiàn)在,這扇黑色大門對他敞開了。而門中的世界,竟然是他所身處的這間大宅的鏡像。
黑色的死藤花,正在源源不斷地穿過大門,進(jìn)入鏡像世界。秘銀也沒有任何的猶豫,甚至愈發(fā)加快了腳步。
穿過木門的過程平穩(wěn)至極,絲毫沒有任何時空切換的感覺。出現(xiàn)在秘銀面前的,依舊是悠長的木質(zhì)地板,以及整齊排列的敞開門扉。
但是那些門里面所呈現(xiàn)出的場面,卻不再是沙弗萊在煉獄里的生活了。
透過秘銀的視角,宋隱很快看見了第一扇門后的畫面——
門后的空間并不是房間,而是一片庭院空地。被三面高高的墻壁所環(huán)繞著,地面上堆疊著一座花白色的“小山”,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還沒等宋隱明白這個場景有什么意義,忽然只見半空中一道白影垂直落下,重重地摔在了“小山”上。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小白狗。
那狗從高處摔下來,不斷抽搐著,殷紅的血液從狗身下面涌出。小狗很快就不再掙扎,那小小的身軀也飛快地腐敗、生蛆、化為一堆白骨與皮毛,緊接著徹底消失不見。但是沒過幾秒鐘,又是一只一模一樣的白狗從高處落下。
秘銀顯然也被這一幕震撼到了,于是探頭進(jìn)門里觀察——原來高墻之上有一個陽臺,一個看不清楚面目的女人正提著一只白狗往樓下拋出。
在她的身旁,站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分明就是之前宋隱第一次見到的沙弗萊輔佐官的模樣。
不,他很快又更正了這個觀點——這個小孩應(yīng)該就是小時候的沙弗萊。
水鏡無法傳遞聲音,但是宋隱能夠清楚地看見少年沙弗萊的臉上,掛滿了淚痕。
一晃這么多年之后,即便是自己心愛的人即將遠(yuǎn)去,沙弗萊都再沒有流露出過如此直白而透徹的表情了。
確認(rèn)了要找的人并不在這里,秘銀立刻走向下一個房間。
新的門后是一間深紅色的書房,有著透亮的落地玻璃大窗。窗外卻是一片熱鬧操場,可以看見無數(shù)孩子正在嬉戲。
然而少年沙弗萊卻被一道鎖鏈牢牢地鎖在了書桌旁。書桌上有著堆疊如山的書本。
更不可思議的是,書房的墻壁上布滿了一雙雙眼睛和紅唇,監(jiān)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要他一停下手上的動作、或是回頭去看窗外的風(fēng)景,那些眼睛里面就會流淌下汩汩的血淚,迅速淹沒書房的地板。而從秘銀的動作和表情來看,那些紅唇還會發(fā)出令人難以忍受的噪音。
緊接著,更多的房間隨著秘銀的腳步逐一呈現(xiàn)在水鏡之中。每一個房間都是一個微縮版本的地獄。
這些房間里的主人公,往往都是各個年齡段的沙弗萊本人。偶爾也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中與他有著緊密聯(lián)系的其他人。
即便很多時候只是匆匆一瞥,宋隱也大致能夠了解到沙弗萊出生于一個富豪之家,最初的身份卻是情人的私生子。他從小被母親當(dāng)作籌碼施以嚴(yán)苛的控制和教育。
在他六歲那年,富豪以原配沒有生下男孩為借口而離婚,并將沙弗萊接回家認(rèn)祖歸宗。卻并沒有給予沙弗萊的母親以想要的名分。
從那時起,沙弗萊便成為了對方利益角逐的樞紐——善變又難以琢磨的父親,患得患失又充滿控制欲的母親,故意接近逢迎他的外人,甚至還有對于他的存在極為不滿的親族、父親其他情人所生的子嗣……
即便只是在這些敞開著的門前匆匆一瞥,那種如履薄冰的寒意還是透過水鏡一路傳遞過來,令宋隱都感覺到了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沙弗萊做了自己的選擇,也會接受這種選擇所帶來的懲罰
所謂愿賭服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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