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江梓念給小晴結(jié)了最后一天的工錢。
這原本枯死的仙草如今已然全然恢復(fù)了生機(jī),也到了江梓念該離開的時候。
拿著那些銀子,小晴卻并沒有如往常一般離開,她看著江梓念,面上似是有些不舍。
“我和您還會再見么”
小晴低著頭,眼睛卻有些紅紅的。
那日她上山偷盜仙草,江梓念不但沒有責(zé)罰她,反而給了她一份新的工作,還幫她救治了奶奶的重病。
他就好似是從天而降解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的菩薩。
小晴父母皆是早死,家中只一個年邁的奶奶。她才十三歲,卻早已要學(xué)會承擔(dān)起整個家的重任。
生活中太多的苦難都壓在她那瘦弱的肩膀上。
江梓念看著她,心下卻不由微微嘆了口氣。
五十年前,他曾扮演魔界的東陽君。
那個時候,魔界和凡界曾有過一場大戰(zhàn)。
魔界進(jìn)侵凡界,那場浩劫之中,不知死了多少人。
他身為魔界的東陽君,自然也參與了那場戰(zhàn)爭。
而小晴的父母便是死于那場浩劫的。
這事,是他收留了小晴之后才發(fā)現(xiàn)的,知道這事之后,他心情其實有些復(fù)雜。
他做魔界東陽君之時,曾帶領(lǐng)魔界大君掃蕩過凡間的村莊,亦曾屠戮過無辜的村民。
天下間,如小晴這般的人或許還有很多。
小晴父母的死雖和他并無直接關(guān)系,卻也和他有著千絲萬縷脫不開的聯(lián)系。
江梓念思索了一下。
他伸手在小晴柔軟的發(fā)絲上輕輕撫了撫。
一縷淡綠色的微光悄無聲息地落于小晴的身上。
那是他的一縷神魂,他將此縷神魂放于小晴身上,今后小晴若是遇到什么危機(jī),他亦能感知到。
如此,他或許能救她一命。
也算還了這因果吧。
“天下間無不散的宴席,莫要傷心了。”江梓念低著頭看了她一會兒,繼而說道,“若是有緣,我們自會相見。”
小晴見他如此,心中也知道,她無力留住這人,而這人如同閑云野鶴一般更是不可能為她而停留。
她跪了下來,在他面前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先生于我有大恩,若非家中還有老奶需得照顧,小晴定要追隨先生,效犬馬之勞。”她目光誠懇,眼睛微紅,“若有來世,小晴愿效其力,再報答先生。”
江梓念見她如此亦是有些感動。
之后兩人又絮叨了一陣子,小晴這才離開。
江梓念早已委托了白鴻卿,讓他給小晴之后在這元明宗安排一個雜活,有他的委托,加上白鴻卿又是個心善之人,想來小晴之后也便不用再為生計而太過擔(dān)憂。
安排好了這一切,江梓念正欲回去將東西收拾一番便離開。
他給白鴻卿的桌上已然留了一封辭別信。
白鴻卿今日有事,他便未能當(dāng)面與這人辭別。
而想到兩人如此一別大概便再也不會見了,江梓念心中亦是微微有些澀然。
但他生性豁達(dá),此番來元明宗也算幫著白鴻卿做了些事情,他心中的愧意也消散了些許,如此一想便也就將那幾分澀然拋之腦后。
江梓念正在那靈田的小屋內(nèi)里收拾著東西,忽而卻見白鴻卿迎面走了進(jìn)來。
江梓念沒想到竟還會看到這人,他面上不由微微一喜,他道“聽聞仙尊有事,今日一別,還以為再也不能見到仙尊了,卻沒想到還能與仙尊再見。”
白鴻卿此番面上卻并不如往日一般帶著笑。
他面上沒有了笑容便顯出幾分冰冷來。
他本就是如同雪雕玉琢一般的人,這般面無表情之態(tài),竟覺得他眉目帶了些難以接近的冷然。
他看著江梓念,漆黑的眼中照不進(jìn)一絲微光。
江梓念見他此態(tài),只以為他沒跟他當(dāng)面告別,這人生了氣。
他便道“我今日本想當(dāng)面與仙尊辭別,但那殿內(nèi)的侍者說仙尊去主殿正與眾長老議事,我便不敢打擾,這才留下一封信,未能當(dāng)面與仙尊道別。”
白鴻卿看著他,面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江梓念又道“既然仙尊如今回來了,那我就當(dāng)面與仙尊道個別吧。”
江梓朝他拱了拱手。
“這些日子實在感激仙尊的款待了。”
“我已然叨擾了仙尊許久,我家中亦有花草需得照料,再不回去花草都要枯死了。”江梓念不由笑了笑。
白鴻卿看了他一會兒,那眼眸深邃如潭,江梓念竟從中看不出一絲情緒。
良久,白鴻卿又彎起了唇,露出一個一貫的溫和的笑。
“哪里會叨擾,怎么不再多住一會兒呢”
江梓念道“不打擾了,家中實在有些花草需得我回去照料。”
白鴻卿似是微微停頓了一下,繼而他眉間籠罩了些許憂慮之色,他道“說起來,我這里其實還有一處靈田,想要先生去看看。”
江梓念不由抬眼看著他。
白鴻卿面上的神色似是帶了些歉意,他道“本不該再麻煩先生的,但那處靈田中亦有許多我心愛的花草”
“本想等先生忙完此處再和先生商量,卻沒想先生如此快就要走了”
白鴻卿的語氣似是有些猶豫不定。
“不如我將先生家中的那些花草搬至我那靈田處,還請先生再去幫我看看吧。”白鴻卿道,“我那靈田還有許多奇珍異草,如紫貝五色花,千零草一類,若先生喜歡那些皆可供先生賞玩觀察。”
江梓念想著白鴻卿方才說起那些受災(zāi)花草時眉眼間的憂色,又想著去了他能見到那些紫貝五色花一類的奇花異草。
他思索了片刻,想著他對白鴻卿終是有些虧欠,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
白鴻卿面上微微閃過一抹喜色。
他道“既然這邊忙完了,先生收拾下東西,今日我便帶先生過去吧。”
江梓念點了點頭,便要答應(yīng)了。
“好。”
之后,江梓念收拾了東西,便跟著白鴻卿去了那處靈田。
那處靈田竟十分遠(yuǎn),江梓念和白鴻卿在仙鶴之上御風(fēng)而行飛了幾個時辰才到,越往那靈田處,人煙越少,到了后來,江梓念隱約覺得這已然出了元明宗的地界,但想起白鴻卿身為元明宗的仙尊,在外有幾處靈田產(chǎn)業(yè),卻也不算什么。
下了仙鶴之后,江梓念才發(fā)現(xiàn),這里卻連一個做事的雜役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