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星不是第一次見盛書淵, 但卻是最緊張的一次。
盛書淵故意將她晾在客廳,足足十多分鐘, 才踱著緩慢的步子出現(xiàn)。沉穩(wěn)氣勢讓人沒法忽視, 虞星坐得端正, 面前的茶水一動未動, 緩緩抬頭看向他。
對視片刻, 虞星站起身, 點了點頭,算是問候。
盛書淵不招呼她, 徑自往沙發(fā)主座一坐。虞星不在意地坐下,十幾秒時間里,誰都沒說話。
半晌, 茶水上來, 白底青花的陶瓷杯,杯蓋邊沿鍍了一圈金。
傭人退去,盛書淵終于開口:“你有什么事, 說吧。”
虞星知道,這幾分面子是給傅非臣的,若是單看她,她恐怕連門都進(jìn)不來, 當(dāng)下不多廢話。
“我今天來拜訪您, 是想和您談一談, 我和盛亦交往的事。”
盛書淵眉頭一蹙,“這件事有什么好說的我的態(tài)度, 我想你明白。”
“我當(dāng)然明白,就因為明白,才來找您談。”
“你想說服我不用白費口舌,我不會同意的。”
比起上次在醫(yī)院,虞星鎮(zhèn)定多了,“您是認(rèn)真的嗎”
“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盛書淵深沉的眼盯住她,“女娃娃,我今天見你,不過是給傅非臣幾分薄面。就算有傅家給你撐腰,你和盛亦的事,我說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像是怕態(tài)度不夠明顯,他特意扽了扽拐杖。
虞星默了默,笑了:“好吧,我猜到您會這么說。那我就直接跟您說吧。”
盛書淵冷臉等著看她耍什么“花樣”。
她道:“您不接受我,我也沒辦法,既然這樣——”她凝眸,直白迎上他審視的目光,“我只好讓盛亦進(jìn)我們家了。”
虞星坐得端正,下巴微抬,特意放緩語速,就怕他聽不清:“您也說了,我有傅家撐腰。我們傅家家大業(yè)大,我名下的那一份產(chǎn)業(yè)足夠我和盛亦過一輩子。我大伯現(xiàn)在雖然不反對也不贊成,但如果盛亦跟我進(jìn)傅家,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俗話說得好,女婿半個兒,更何況他進(jìn)了我家的門,那就是徹底的一家人。盛亦這么出色,我大伯肯定不會有意見。前一陣他還提起要我早點開始學(xué)習(xí)打理生意的事,以后有盛亦陪我,我們倆肯定能把屬于我們的那一份家業(yè)發(fā)揚(yáng)光大,到時候……”
“荒謬!”盛書淵氣得用拐杖狠狠扽了好幾下,“你在這胡說八道什么——”
“我沒胡說。”虞星十分沉得住氣,“我來就是要跟您談這個。我想了很久,反正我們誰都不會讓步,耗下去沒有意思。您不準(zhǔn)我進(jìn)您家的門,沒關(guān)系,那我就帶盛亦進(jìn)我家的門好了。”
盛亦怒斥:“你年紀(jì)輕輕,說話恬不知恥!你們能不能長久還不一定,想我盛家的子孫給你倒插門你癡心妄想!”
虞星端起茶杯,揭蓋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說:“是不是癡心妄想試試不就知道了您這么激動干什么將來我們也不在您老人家面前過日子……傅家的女兒和傅家的半子,您聽聽,都是傅家的事。”
盛書淵捏緊拐杖把手,怒目:“你來就是要跟我示威我告訴你,我不跟你丫頭片子計較,你不要蹬鼻子上臉!這些小伎倆沒有用,你休想進(jìn)——”
“休想進(jìn)你家的門”虞星哂笑,“您換一句吧,我都會背了。”
不跟他多說,她淡然起身,站著道:“我要說的說完了,就不打擾您了。您別覺得我是開玩笑,這件事我是認(rèn)真考慮的,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和盛亦分開,您要是想拆散我們,趁早死了這條心。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和盛亦在一起。這是您逼我的。”
荒唐!荒唐!
盛書淵被她這番話氣得頭昏腦漲。
她說什么她說要盛亦去傅家倒插門!堂堂盛家的子孫,倒插門成何體統(tǒng)!
而然虞星的表情,這番話明顯發(fā)自內(nèi)心。她略頷了一頷首,“告辭。”言畢轉(zhuǎn)身朝外走。
盛書淵騰地一下站起身:“你就不為他想一想你有沒有替盛亦考慮過他給你傅家做半子,你讓他以后怎么抬頭見人!”
走了幾步的虞星驀地停住,利落轉(zhuǎn)過身:“我沒有替盛亦考慮”她向前一步,眉頭緊皺,“這話我還想說!您捫心自問,您真的在乎過他的想法嗎他想要什么,喜歡什么,您尊重過他的意見嗎對,您肯定會說,他幼稚、不成熟,所以他的事全憑您決定就行!但事實呢他是個人,他會高興會難過,他有自己的想法!”
“我就是為他考慮,心疼他才這樣。”她深吸一口氣,“您不用拿大道理來壓我,給傅家做半子也好,倒插門也好,盛亦的后半生經(jīng)濟(jì)無憂,精神富足,再怎么樣,絕不會過得比現(xiàn)在更差!”
虞星扔下最后一句:
“——您要的是優(yōu)秀出色的繼承人,我要的只是盛亦。”
再不多說一句,她轉(zhuǎn)頭,邁開大步,向門走去。
盛家大廳內(nèi)鴉雀無聲。
廳外、廊下各處候著的傭人,都假裝耳聾聽不到里面的對話。
虞星抱著決絕的心態(tài)向外走。
寂靜之下,時間像是過了很久。
一步一步,一秒一秒。
她快到門邊的時候,身后終于傳來沉重又無奈的一聲——
“……你站住。”
……
在盛亦學(xué)校附近約會已成習(xí)慣,他課程安排多,虞星遷就他,不想他在路上花費太多時間,便總是主動去找他。
到咖啡店坐下,點單后沒多久,喝的東西送上桌。
虞星自我吐槽:“來了這么多次,干脆辦個會員好了。”
盛亦正給她的杯子里加方糖,放了兩塊,她嫌不夠:“再加點,再加點。”
“多了甜。”他皺眉,苦口婆心,“上次膩嗓子不記得了”
“我怕苦嘛。”虞星拼命摁他的手,盛亦無法,只好從小杯里又夾起一塊方糖,放進(jìn)她杯中。
虞星這才滿意。
盛亦睨她那張立時笑開的臉,也是沒脾氣,抽紙巾擦了擦手,“晚上吃什么”
他剛結(jié)束下午的課,虞星提早來的,在周邊書店逛了半個小時,就為等他。
情侶之間,無非那些,吃飯約會聊天。
鐵匙攪了攪杯中咖啡,盛亦眸光微閃:“不如回我公寓……”
“呸。”虞星小聲啐他,“別再跟我提你的浴缸!”
又一次失敗,盛亦撇了撇嘴,決定下回再接再厲。她機(jī)靈得很,自上回差點被他摁進(jìn)浴缸以后,從此踏進(jìn)他公寓格外小心。
“那你想吃什么”他問,“吃完飯散步或者我陪你復(fù)習(xí)一下,你不是馬上要考試。”
虞星都沒選,抬眸睨他三秒,唇邊的笑搞得神神秘秘,又有點不好意思。
盛亦看出端倪,“你有別的想法”
她抿唇,緩緩道:“今天,跟我回家吃飯吧。”
盛亦微愣,“嗯”
“去我家。”虞星說,“我爸,還有我大伯二伯都在。他們說想跟你聊一聊。”
“你是說——”
她點頭,“我爸和我大伯二伯,他們想見你,讓我?guī)慊厝コ燥垺!?
盛亦少見地愣了兩秒,有點不懂事情為何忽然轉(zhuǎn)變,而且是往好的方向。
傅家人不反對他們在一起,他知道,但僅限于不跳出來棒打鴛鴦的程度。比較他爺爺態(tài)度惡劣,那么不給面子,傅家人心里也憋著一股氣。
不等他問,虞星先坦白交代:“我去見過你爺爺了。”
一聽這話盛亦的眉頭緊皺:“你去見了我爺爺”
虞星簡單說了一遍經(jīng)過。
盛亦臉色不佳,她問:“生氣啦”
他當(dāng)然生氣,“你要是把他逼急了,出什么事怎么辦也不事先告訴我,萬一……”
“不會!有我爸在,你爺爺不至于做的那么絕。”
盛亦很想說她不了解盛書淵,他對自己家人尚且不留情,更何況別人
“下次不要再這樣。”他皺眉。
虞星豎起兩根手指:“我保證!”
盛亦帶著氣,睨她:“把你的耶收起來。”
她笑瞇瞇放下手。
虞星又問:“我說讓你倒插門你不生氣啊”
“生什么氣”盛亦挑眉,“你想養(yǎng)我我求之不得。”
“這么干脆那不行,我后悔了。你開銷太大,我養(yǎng)不起。”
“我少吃點”
她噗嗤笑出聲,勉為其難:“行吧,我努力參加比賽掙獎金養(yǎng)你。”
盛亦一本正經(jīng)和她討論起來:“獎金我估計不夠。算了還是我來。我把車賣了養(yǎng)你。”
莫名其妙的勝負(fù)欲蹭蹭上漲,她拍桌:“那……那我跟我爸撒嬌要錢養(yǎng)你!”
盛亦忍住笑,瞇了瞇眼,捏她臉頰上的肉,“厲害,我的女朋友學(xué)會騙錢了。”
虞星佯怒,打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