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掀開, 女死者露出的胸腹皮膚上橫七豎八分布著好幾條深淺不一的刀痕。
其中有兩道刺創(chuàng),一道扎在右側(cè)臍旁, 一道則是左胸前的致命傷,皮肉外翻,
白皙的皮膚上糊滿半干的血污,那無比猙獰的反差色對比鮮明,在空氣里彌漫不去的血腥氣加成下,倘若是心理承受能力稍弱一些的普通人,聞著得當(dāng)場就吐出來。
然而柳弈關(guān)心的卻不是女死者身上長長短短、深深淺淺的刀傷。
他在看到她小腹的一道疤痕時,就跟觸電似的,整個人一激靈,然后驟然回頭,一把推開堵在車廂外的自家學(xué)生, 跳下車, 大聲喊道“所有人注意”
柳弈平日里極少大聲說話。
他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溫文爾雅而且游刃有余的。說話的風(fēng)格也和他的形象一樣,語調(diào)不疾不徐, 邏輯條理清晰, 語氣也一貫十分溫和。
跟了他快一年的江曉原,印象里面,自家老板也只有某次所里開會時,為了一筆八位數(shù)的經(jīng)費和隔壁物證科的頭兒對拍桌子,
才用過比他平時明顯要高出一大截的音量說話。
然而, 現(xiàn)在的柳弈不僅聲音大到足以吸引在場每一個人的注意, 而且語速還遠(yuǎn)比平常要來得快上許多。
“所有人注意”
他說道“兇案附近應(yīng)該還有一個小嬰兒所有單位,立刻去找”
柳弈的話音一落,在場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炸鍋了。
有幾個模樣老成些的民警立刻小跑過來,向這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法醫(yī)詢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個約莫兩三個月大的小嬰兒”
柳弈回答“女死者原本抱著的,現(xiàn)在大概不知被她藏到哪里去了,我猜應(yīng)該是在靠近車站方向的綠化帶附近”
他朝幾個民警匆匆忙忙地解釋了一句,又催促道“必須立刻找出來快去啊”
一聽柳弈這話,幾個民警也不敢耽擱,連忙調(diào)派人手,散開了就開始找人。
“走我們也去找”
柳弈在戚山雨和江曉原的背上各拍了一記,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一馬當(dāng)先沖在了前頭,朝著能看到那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霓虹招牌的綠化帶跑去。
“老板,你怎么知道,女死者還抱著個小嬰兒的”
一邊跑,江曉原忍不住一邊好奇地問道。
“普通人在摔跤的時候,一般為了保持平衡,都會本能的用雙手做支撐。”
柳弈回答道“可是女死者在兩次摔倒的時候,都只用左手撐地,說明在她的右手上,很可能抱著什么大件物品,而且是絕對不能摔的東西。”
他說著,用右手比了個抱持小嬰兒的動作,“對一個年輕女性來說,在遭遇到生命威脅,拼死逃命的時候,也依然要死死抱在懷里不肯放開的,想來想去,最可能的,也就只有她的孩子了”
“哦,原來如此”
江曉原露出一副茅塞頓開的表情,“而且發(fā)現(xiàn)她的尸體時,女死者的兩只手都好好的,起碼沒受什么很重的傷,也就不存在因為右手受傷而無法做出撐地動作的可能性了老板,我說得對吧”
“嗯。”
柳弈點點頭,“就像你說的那樣,在發(fā)現(xiàn)死者遺體的現(xiàn)場,我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還隨身帶著任何東西。那么這就很可能意味著,女死者在逃跑時逐漸感到體力不支,無法繼續(xù)抱著寶寶,只能在中途將他放下來”
“所以,你覺得,女死者將她的寶寶,藏在了靠近車站的這片綠化帶里”
一旁的戚山雨問道。
此時,三人已經(jīng)一路小跑到了腳印消失的地方,柳弈二話不說,帶著戚山雨和江曉原一步邁過低矮的樹籬,跨進(jìn)左側(cè)的草坪中,就開始東張西望,尋找任何可能藏東西的地方。
“對”
柳弈邊找邊回答“剛才我就琢磨著,既然是要逃命,為什么女死者要放棄跑向人多容易獲救的車站,反而往空無一人的綠化帶深處跑呢”
他稍微喘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可是,如果她是把寶寶藏在這附近的話,那么她的反常行為就完全可以解釋得通了”
“確實。”
戚山雨聽懂了柳弈的意思。
“她是想用自己引開歹徒的注意力,才會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跑的”
“就是這樣”
柳弈點頭,“我剛才看了她小腹上剖宮產(chǎn)的傷疤,才剛拆線不久,周邊的痂皮都還沒完全掉干凈呢小寶寶估摸著也就兩三個月左右”
他抬頭看向剛有些蒙蒙亮的天色,吐息吹在半空中,化成一蓬白霧,臉上罕有的露出了焦躁的表情。
“這么冷的天氣,那么小的孩子”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話語里中的憂慮,卻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
“找到了在這里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