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弈和戚山雨乘電梯上到十二樓, 來到物證科所在的樓層。
這一層是物證科的頭兒袁嵐的地盤, 包括痕檢中心和檢驗中心以及其他幾個相關的小組別, 側翼處還有一道回廊, 中間兩道玻璃門,
通往一個與德意志生物技術公司合作的大型免疫組化實驗室。
因為法研所里那些價值直逼八位數(shù)的高精尖儀器差不多都集中在這一層樓的緣故,十二樓也就成了整棟建筑物安保和消防盯得最嚴的地方,
而那些千萬級的儀器,也被冠以寶馬奔馳法拉利勞斯萊斯等代號,每次別的樓層有人要到物證科辦點事兒, 跟同事打招呼的時候, 都會笑稱“我去十二樓逛下車展”。
不過因為柳弈和袁嵐關系惡劣, 以至于他每次走進這層樓時,臉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但沒有一次能趕得上這一回黑得徹底。
他先到辦公室問明了袁嵐的去向, 又沉著臉, 推開痕檢中心的大門, 以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凜然氣勢, 直接闖了進去。
“哎呦, 我們的柳大美人兒, 這是破相了”
袁嵐聽到開門的聲音,抬頭朝柳弈看了一眼,瞧見他臉頰上那塊明顯的淤青, 立刻發(fā)出一聲滿含調侃意味的訕笑,
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地問道“聽說你剛才被劉陽打了呵呵, 光這一拳,你就直接在全國網(wǎng)民那兒c位出道了吧”
其實自打劉凌霄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消息曝光之后,輿論就瞬間幾近爆炸,網(wǎng)民們紛紛對辦案人員的“無能”進行口誅筆伐,不僅案件的負責人省局刑警大隊隊長沈遵陷入輿論的壓力旋渦之中,連柳弈這個法醫(yī)官也沒能躲過深扒。
柳弈作為綁匪遺體的主檢法醫(yī),恰好又是劉凌霄遺體的第一發(fā)現(xiàn)人,之后還挨了全國知名富商狠狠一拳頭,此等跌宕起伏的人設,足夠網(wǎng)友們腦補出一千八百種黑幕、內情和陰謀論來,一時間他的照片和個人履歷隨著案情通告?zhèn)鞯玫教幎际牵蔡澋昧某巳嗽诘鄱嫉亩缰猓H全移居到英吉利去了,才不至于被迫切想要挖出更多猛料的媒體瘋狂騷擾。
“別啰嗦”
柳弈隨手撕了個口罩戴上,擋住臉頰上的傷,抽開袁嵐對面的椅子,怒氣沖沖的坐下。
戚山雨也很自覺的搬了把椅子,坐到他的旁邊。
柳弈將凌亂的額發(fā)往后一捋,“你們現(xiàn)在在查什么”
袁嵐挑起眉,將桌上的照片往柳弈和戚山雨那邊推了推,“你們發(fā)現(xiàn)的那密室,我們在研究現(xiàn)場。”
柳弈點了點頭,將照片攏過來,開始一張一張仔細地看起來。
“對了。”
袁嵐也翻開痕檢科送來的密室現(xiàn)場報告,一邊看一邊問道“劉凌霄的尸檢,你們是真不做了”
柳弈搖了搖頭。
“劉陽和王蘭庭都明確拒絕了在尸檢同意書上簽名,現(xiàn)在警局那邊還扣著火化許可,遺體只能先放在殯儀館,等家屬那頭緩一緩,稍微冷靜下來之后,再和他們爭取同意尸檢了。”
袁嵐蹙起眉,“以刑事案件非正常死亡必須明確死因作為理由,強制尸檢也不行”
“如果真能這么簡單粗暴就好了。”
說到這個他就感到頭疼,“畢竟死的是個未成年人,又是這樣全國矚目的大案,雙親還都是知名人士,警方那邊也不能不顧及到家屬情緒啊”
袁嵐想了想,懂了,他看了看身穿警察制服的戚山雨,語氣中帶了點兒憐憫。
“也對,不然劉陽他們鬧起來,輿論風向吹一吹,就變成了警方無能,綁匪逮不到,還非要跟個小孩兒的遺體過不去了。”
其實袁嵐剛才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翻到類似的采訪了。
某報社記者先是繪聲繪色地描述一番痛失愛子的王蘭庭有多憔悴多悲痛,然后以極犀利的言辭暗指警方不作為,最后以一句“現(xiàn)在,大家想要的是兇徒已經(jīng)落網(wǎng)的消息,而不是知道那個可憐的孩子,在死前究竟遭受了多少苦難”作為結尾,獲得了無數(shù)網(wǎng)民的點贊和轉發(fā)。
然而事實上,刑警大隊那邊已經(jīng)接到了上頭限時破案的死命令,即便掘地三尺,也得將幾個綁匪的真身和藏身之處給挖出來。
“哎對了,還有個事兒得問問你。”
雖然和柳弈八字不合,但袁嵐還是承認他這位宿敵,在某種意義上,確實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你和這位戚警官,是怎么找到這密室的”
“只是碰巧罷了。”
柳弈的聲音在口罩的掩蓋下,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的,“有個住在廠房附近的小姑娘看到倉庫窗戶上映出了一個梯形的光斑,里面有個人的倒影。”
他頓了頓,強調了一下,“是上下顛倒的那種倒影。”
說完,柳弈看向袁嵐,“你明白吧”
袁嵐被問得一愣,然后含含糊糊地哼唧了兩聲,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其實就是很基礎的小孔成像原理而已。”
柳弈干脆隨手拿了紙筆,畫了個簡單的示意圖。
“綁匪在隔開密室的木板那兒留了個門做出入口,鑲嵌合頁的地方有漏光的細小孔洞,外面還有個用來遮掩的置物架,上頭正好有些玻璃雕花裝飾,結果剛好就組層了一條小孔成像的通路”
他最后用筆尖點了點紙片上畫著的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