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沉默了一分鐘,他忽然伸出手,在戚山雨肩膀上用力地一拍。
“幫我拖住那夫妻倆一小時。”
柳弈兩眼緊緊鎖住戚警官的視線,表情既嚴肅,又認真,“就一小時,行嗎”
戚山雨比柳弈高,從他的角度在如此近的距離俯視柳大法醫(yī)的俊臉,只覺得對方一雙鳳眼格外修長銳利,雙瞳漆黑如點墨,透過纖長的睫毛炯炯地盯著自己,即便情景不太對,依然情不自禁地感到心臟猛地一顫,被狠狠煞到了一下。
“一小時”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疑惑地問,“你要干什么”
“你別管,幫我拖一個小時就行。”
柳弈唇角挑起一個微笑,伸手在戚山雨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
這個動作用在成年的同性身上,帶著七分輕佻,三分邪氣,但柳弈偏偏做得極為自然,連被他拍了臉的戚山雨都沒有感受到冒犯,但耳根卻不由自主的因為那留在頰上的一點點余溫而悄然漲紅了。
在完全搞不清狀況的江曉原看來,這不過是關系不錯的好友之間的正常互動,但落在滿腦子都是“他們到底是什么關系”的李瑾眼中,簡直就跟在他心里戳了根刺一般,扎眼得不行。
不過李瑾瞬間變得鐵青的臉色,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戚山雨對柳弈點了點頭,“好,我盡量。”
“去吧。”
柳弈拍了拍戚警官的肩膀,然后轉(zhuǎn)身對江曉原和李瑾吩咐道:“準備解剖室,我們?nèi)z查蘇芮芮的尸體。”
“等等!”
聽到柳弈的話,戚山雨皺起眉,開口叫住柳弈,“她的父母不同意解剖,你可別亂來。”
“我知道。”
柳弈回頭,朝戚山雨保證道:“我只做表面尸檢,不會動刀子的。”
說玩,他又去催促那兩個還愣在原地沒有動彈的學生,“還愣著干嘛,快去準備啊!”
江曉原和李瑾對看一眼,連忙轉(zhuǎn)身就要出門。
“哎,你等等。”
柳弈卻忽然改變了主意,伸手揪住李瑾的后領,把他這個派不上什么用場的學渣實習生給拽了回來,然后往戚山雨的方向一推:“你跟著戚警官,負責給蘇芮芮的家屬端茶倒水。”
“什、什么!”
李瑾木著一張臉,呆滯地看向戚山雨,在接觸到前任視線的一刻,又跟被電弧打中一樣,猛地扭開頭,滿臉都寫著不情不愿。
“你來!”
柳弈完全不知道他這小實習生和戚警官之間那長達兩年半的恩怨情仇,也沒空去不管對方腦子里轉(zhuǎn)的什么心思。
他一胳膊肘兒拐住李瑾的肩膀,將人往墻角拖了幾步,借著自己背影的遮擋,從抽屜里摸出一個小瓶子,往實習生手里一塞,湊在他耳邊,壓低嗓子,用近乎氣聲的音量,低聲吩咐道:“一人半片,機靈點兒,別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知道嗎”
“啊啊啊”
李瑾冷不防被柳弈來了個幾乎是臉貼臉的親密接觸,整個人都懵圈了。
他只覺得耳廓被對方的吐息吹得又熱又癢,渾身都像過了電一般,既酥又麻,幾乎沒聽進柳弈剛才說了些什么,只傻兮兮攢緊手里的小藥瓶,一臉茫然地盯著柳弈近在咫尺的俊臉。
――嘖,以前看這小子還有幾分機靈,現(xiàn)在怎么看著這么傻呢!
柳弈按捺著在李瑾腦袋上扇一巴掌的沖動,再次叮囑道,“記得,一人半片,別穿幫了!”
然后他貼心地幫李瑾將小藥瓶塞進白大褂的口袋里,繼續(xù)圈著小實習生的肩膀,將人拖到戚山雨面前,“行了,你們快去吧。”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快步朝著解剖室奔去。
戚山雨和李瑾盯著柳弈大步流星的背影,足足沉默了半分鐘,直到他消失在走廊轉(zhuǎn)角處,再也看不到了為止,戚山雨才轉(zhuǎn)頭看了看他的前男友,以特別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干巴巴地說了一句,“咱們走吧。”
說完,他就不再和李瑾多說一句話,抬腳走在前面,徑直往蘇芮芮家屬所在的休息室而去了。
李瑾跟在戚山雨身后,心里怦怦直跳。他悄悄地從白大褂的口袋里摸出柳弈硬塞給他的小藥瓶,用手掌遮擋住,飛快地瞅了一眼標簽。
只見上面的藥名上印著三個藍色的黑體字――“呋塞米”。
李瑾:“……”
他萬萬沒有想到,柳主任這么個看起來精英又高冷的正人君子,竟然會想到給家屬的茶水里面加速尿,好讓對方多跑幾趟廁所拖延時間的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