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有什么問題?”
陶氏更莫名了,又吃驚起來,“爺,你不會打算照七郎的份例供著他吧?七郎那是親爹親娘在,自然憑他怎么花費。我們不過是九郎的兄嫂,肯照管他已是他的福運了,如今府里的艱難時候還沒過去,都照七郎那么來,日子就沒法過了。”
朱成锠伸手指向炕上:“沒法過?那這些是什么?”
陶氏:“這、這是——”
“你不會說這是給爺做的吧,你當爺瞎,連個尺寸也認不出來?”朱成锠的語氣終于放重,帶著寒意,他拿起一件皮氅,舉著直接問到陶氏臉上,“又是給你娘家侄子的?你侄兒金貴,不過是個千戶的兒子,狐皮都穿得上身,爺?shù)男值艿拱げ恢叄俊?
陶氏被問得無言以對。她娘家侄子和朱成鈞一樣大,比朱成锠就差得遠了,這怎么扯也扯不過去。
好一會,辯解出來一句:“七郎身體不好,自幼有個弱疾,我侄兒也是,看七郎穿得厚密輕暖,這么保養(yǎng)著,近來似乎好了些,我才想給我侄兒也——”
“七郎是真打娘胎里坐了病,你侄兒上回來,滿府里撒歡,他有個屁的弱疾。”朱成锠張口就拆穿了,轉(zhuǎn)頭喊人:“把張冀叫進來。”
很快,張冀進來了,他跪了好一陣了,被凍得舉止有些僵硬緩慢。
陶氏站在一旁,心中忐忑,想再尋個理由辯解,又不敢開口。
朱成锠沒看她,直接把皮氅丟到張冀身上:“你把這衣裳給九郎送去,務(wù)必當著楚修賢的面送,再說給九郎,天還寒著,叫他下學(xué)的時候穿在棉袍外面御風(fēng)。”
張冀先應(yīng)道:“是。”又忙哀求,“大爺,春英她——”
朱成锠恍若未聞,只是低頭又翻檢起炕上的大毛衣裳來。
陶氏要將功補過,忙沖張冀道:“那是你妹子不知廉恥,爺已饒了她的命,你還啰嗦什么?好好給爺辦差,才是你的出路,只會跟主子糾纏耍賴,別說你妹子了,連你也別想得好!”
張冀:“可是——”
他咬著舌尖,終于還是把話吞了回去,主子現(xiàn)在還用他,他還有指望,要是被徹底厭棄,連主子的面都見不著了,那妹妹就全完了。
這兩句話工夫,朱成锠已又從炕上翻出兩件裘衣來,一起丟到張冀懷里:“這兩件,帶回去小九屋里,留著給他家常換著穿。還有什么缺的,你再來告訴我。”
張冀消沉地應(yīng)了聲,見朱成锠再沒別的吩咐,默默倒退著出去了。
陶氏的目光追著他,心疼得了不得——那可是所有衣裳里品相最好的三件了!
所謂府里艱難的話,其實不是哭窮,代王府被圈了八年之久,雖說祿米還是按時發(fā)放,但暗地里那些收益幾乎斷完了,陶氏這幾件衣裳也是好容易才攢出來的,結(jié)果輕飄飄就被截走了。
還是截給那個從來像雜草般隨便生長在府里的朱成鈞。
陶氏越想越心疼,忍不住向朱成锠道:“大爺如今真是心疼兄弟了。”
朱成锠看了她一眼。
陶氏又慫了,音量變小:“大爺,我不是那個意思——”
到底哪個意思,她也說不出來。
朱成锠有點不耐煩,終于點了她一句:“你要是想做王妃,從今日起,把你那些小家子心思收收,最好,也學(xué)著心疼心疼小九。”
陶氏心中先火熱了一下,又反應(yīng)不過來:“啊?”
“二叔為什么要把成鈳送到楚修賢那里,你就從沒想過嗎?”
陶氏試探著道:“討好楚修賢,讓楚修賢向皇上說他的好話?”
“你還不算太笨。”朱成锠終于點了下頭,“不過,除此之外,成鈳還專門點了展家那小子當伴讀,這就是明擺著要給皇伯父看他改過的意思了。哼,二叔看著是個粗人,動起心眼來也夠瞧的。”
陶氏道:“他動也是白動,爺長房嫡長,才最應(yīng)該繼承親王爵位。”
朱成锠嘴角勾了一下,又微微搖頭:“話是這么說,但里面有個此消彼長的道理,他那邊一個勁兒往皇伯父面前裝樣討好,成鈞也是皇伯父圣旨里親筆提到的,保不準皇伯父哪天就問起來。他跟成鈳站一處,卻樣樣被比下去,學(xué)問就不說了,只說他自己貪玩,穿戴這些眼跟前的東西也差一截,楚修賢稟報上去,豈不顯得是我這個做哥哥的苛待了?”
陶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爺真是聰明,我先就沒想到這些。”
朱成锠道:“我想到的也算晚了,聽見二叔送了成鈳才想到的,他得現(xiàn)搭起一個架子唱戲,我們現(xiàn)成的人,為什么不用?往后,你把對你那侄兒的心,移一半到小九身上,聽到?jīng)]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