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見星的告官之路很不順?biāo)臁?
衙門有規(guī)定,逢著特定的日子才收百姓狀紙,大同縣衙是逢三、六、九,展見星含憤而去的這一日一來并不是正日子,二來她也沒想起來寫狀紙。
只好掉頭又回去,按捺住心情服侍徐氏,總算徐氏的熱漸漸退了下去,她們在牢里呆的時間不長,沒吃多少苦頭,徐氏病愈后精神很快養(yǎng)了回來。
兩日后,展見星算準(zhǔn)日子,又拿自己寫的狀子去了縣衙,卻被攔在了外面,衙門口的書辦告訴她,原來她寫的格式不對,要么自己拿回去重寫,要么由書辦代寫。
當(dāng)然,書辦不會白白效勞。
展見星還過藥錢以后,傾家只剩了百十個銅錢,又現(xiàn)去買了紙筆,實在再出不起這筆多余花費,只得問明白了格式,自己回去又寫。
她下午時再度跑去,誰知衙門口那收狀紙的書辦已經(jīng)不在了,問了門子才知道,天太冷,書辦大爺說手抖寫不了字,已經(jīng)回后衙休息去了,要想告狀,下個日子再來吧。
展見星心里焦急,卻也沒辦法,只好回去,好容易又挨了兩日,再去。
書辦雖然嬌貴,倒也不是一點活不干,這一次,展見星的狀子終于遞上去了。
但不是馬上就能見到縣令,要告狀的人多了,遞狀子不過是第一步,遞完了排隊等通知,什么時候排到了,才能去過堂。
展見星揣著希望,回家與徐氏傻等起來,這一等就等了五六日,寒冬之際,家徒四壁,日子如何難熬不必細說,多虧了鄰居們心善,各個伸手幫扶一把才將就了下來。
度日如年間,眼瞧著熬到了十一月上,展見星等不住了,決定去縣衙看看。徐氏不放心,想自己去,但一來她婦道人家,見官不便,二來她也不識字,沒拗得過展見星,只得在家坐立不安地守望著。
在門口收狀紙的仍是那個書辦,展見星上前行禮探問,那書辦瞪著眼想了片刻,忽然一拍案面:“原來是你!小子,你那狀子不盡不實,胡編亂造,可是害得我吃了縣尊好大一個瓜落!”
展見星愣了:“——小民字字實情,何來虛言?”
書辦大聲道:“搬走你家財物的乃是你的叔伯,并非陌生匪人,你如何填的盜匪狀格?”
展見星辯解道:“小民狀紙上寫明了的,并無遮掩,他們侵門踏戶,強占小民家業(yè),豈不就與強盜無異?”
展見星的狀紙上確實寫得明白,但這書辦因天氣寒冷,當(dāng)差極是敷衍,按理他有審核之職,不合規(guī)定的狀子當(dāng)時就該駁回,但他第二回時卻根本沒有細看,胡亂收了,呈交到李蔚之那里,李蔚之發(fā)現(xiàn)不對,把他叫去罵了一頓。
書辦因此心氣不順,也不耐煩與展見星這么個毛頭小子多費口舌,直接道:“少說那些有的沒的,衙門口是你巧言令色的地方嗎?總之,你這狀子不該告到縣衙來,該去尋鄉(xiāng)里的里老評理。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跑來縣衙告一狀,你以為縣尊老大人那么閑?好了,去,去,別站這礙事了!”
將近半個月白耗在這里,展見星氣得不行,勉強忍著道:“既是不準(zhǔn)告,差爺當(dāng)時不說,事后也該告知一聲,小民白白等了這么久——”
律例其實規(guī)定得不錯,準(zhǔn)告不準(zhǔn)告,官府都該盡到基本的告知之責(zé),但俗話說得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再好的規(guī)章,下面人執(zhí)行起來都能走出七八種樣來。書辦就完全不以為意:“現(xiàn)在你不是知道了?等幾天就委屈了,告訴你,你告這刁狀,沒把你抓起來打一頓板子就不錯了!”
展見星臉都氣白了,捏著拳頭:“好,縣衙不管事,我找管事的地方去!”
她轉(zhuǎn)身就走,書辦在她身后嘲笑:“毛頭小子,脾氣倒不小,你只管去,有本事,進京告御狀去!”
展見星腳步頓住,霍然轉(zhuǎn)頭:“你以為我不敢?!”
書辦哈哈大笑:“你敢,你去呀!”
站在書辦周圍幾個瞧熱鬧的差役跟著笑成一團,展見星:“你——!”
“你過來。”
身后有人扯了她一把,展見星回頭一看,卻見是個穿公服的眼熟差人,她想了一下,認出是之前代王案時見過的龔皂隸。
龔皂隸把她拽到八字墻那邊,開口問她:“你家的事,我聽小陳說過了。你現(xiàn)今還想去哪兒?是不是府衙?”
見展見星點頭,他嘆了口氣:“別費這勁了,你去府衙是越級上告,府尊大老爺更不會接你的狀子。”
展見星愣了片刻,這道理她懂,只是一時氣糊涂了。她抿了抿唇:“多謝龔叔提醒,那我還找李縣尊說理去。我家就是強盜入室劫掠的案由,他憑什么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