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俞程帶戚映去市醫(yī)院做例行治療。俞濯不想在家聽吳英華嘮叨, 也跟著一起去了。
醫(yī)院無論什么時候都人滿為患, 去的時候前面還有兩個患者, 主治醫(yī)生讓他們先在外面稍坐一會兒。
俞程早上想讓兩個孩子多睡會兒懶覺, 起得遲, 早飯也沒吃, 本來打算等看完病再去吃飯,現(xiàn)下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讓俞濯陪著戚映, 自己下樓去買早飯。
走廊外的排椅上還剩一個位置,俞濯讓戚映去坐, 自己站在旁邊靠著墻打游戲。
正廝殺到緊要關頭,走廊里鬧哄哄沖進來一群人, 前面醫(yī)生護士推著擔架,擔架上躺了個滿頭是血的中年男人,后面跟著幾個老弱婦幼和青年男子, 一路哭天搶地。
這陣仗太大,連俞濯都從游戲中分心, 好奇地打量。
然后就看見有個熟悉的身影跟在人群最末。
穿一身黑白色的小西裝,短發(fā)紅唇,細高跟, 又冷又艷, 跟醫(yī)院格格不入。
她身邊有個助理模樣的女人, 邊走邊在跟她匯報什么, 季芊神情嚴肅,只偶爾點下頭,高跟鞋踩在地面,噠,噠,噠,冰冷又迅速。
一行人很快從他身邊經(jīng)過,消失在拐角。
戚映乖乖坐在排椅上也偏著頭在看,俞濯驚訝地說:“咦,這不是那個,那個……”轉眼想起自己因為她一封信背上暗戀季讓塞情書的鍋,又把話咽回去了。
沒多會兒俞程就回來了,手上提著豆?jié){油條和一袋小籠包,嫌走廊上人多味兒大,把俞濯和戚映帶到天臺上去吃。
天氣已經(jīng)入秋,早上的風帶著涼意,三個人在長椅上坐下,俞濯催促他倆快點吃,別一會兒冷了。
俞濯咬著包子喝了口豆?jié){,無聊地東看西看,瞟見天臺邊角處,有個高挑的背影站在邊緣打電話。
一開始其實并沒有聽見她說什么,后來大概是吵了起來,聲音漸大,隨著晨風斷斷續(xù)續(xù)飄進他耳朵。
“公司的事……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
“我沒碰他!就算打了他又怎么樣,城北那個項目他吃了多少……”
“別拿我媽說事,我媽都死多少年了!”
最后一句話幾乎都吼出來的。
吼完就掛了電話,氣勢洶洶轉身往回走。
走了一半才看到這邊長椅上坐了三個吃早飯的人。俞程自覺偷聽人打電話不是什么光彩事,但他又不是故意的!有點訕訕低頭跟俞濯說:“吃快點!”
季芊臉上冷冰冰的憤怒就像太陽升起后揮發(fā)的薄霧,一瞬間就消失了。
她挑眼笑起來,眉梢細長,漂亮又不失風度,踩著高跟鞋走過來,打招呼說:“是你啊,小孩兒。”
俞濯差點被包子噎死。
趕緊喝了兩口豆?jié){,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俞程好奇地看了他兩眼:“你們認識啊”
季芊點頭:“我弟弟和他們一個學校的。”
俞程恍然大悟:“哦哦,你好你好。”
季芊笑著應了,又看俞濯:“上次謝謝你幫忙。”
俞濯眼神有點飄浮:“不客氣,舉……舉手之勞。”
季芊噗地笑出來,她在商場打磨這么多年,待人接物都有自己的方式方法,哪怕此刻一身西裝氣質高冷,面對俞程他們還是能展現(xiàn)親切溫和的一面來。
她看了看一直安靜喝豆?jié){的戚映,笑著問俞濯:“這是你妹妹嗎”
俞濯說:“我姐。”他怕季芊誤會戚映沒禮貌,又解釋一句:“我姐不會說話,聽不到。”
季芊眼中飛快閃過一抹驚訝,很快恢復如常,看向俞程:“您是帶她來這里做治療的吧”
俞程點點頭。
季芊笑容懇切:“祝小妹妹早日康復。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揮了揮手,戚映有些羞怯地朝她笑了下。
季芊心說,小姑娘笑起來可真好看,軟軟的,想戳。
等季芊下樓了,俞程才跟俞濯說:“這個學生家長還挺好的,雖然一看就很有錢,但是有禮貌有素質,不像有些有錢人拽得上天。她那個弟弟,應該也很不錯吧。”
俞濯:“…………”
他覺得還是不要讓他爸知道她弟弟是誰比較好。
三人吃完早飯回到走廊,剛好碰到病人出來,主治醫(yī)生姓馮,笑著跟戚映招手:“映映,到你啦,來,進來。”
自從上次進行專家醫(yī)生面診后,馮醫(yī)生跟專家那邊聊過兩次,針對戚映的治療改善了藥方。例行診治時,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對一些高分貝的聲音已經(jīng)有感覺了。
馮醫(yī)生開好新的藥方交給俞程,笑著說:“情況比我們預計的要好,之前還以為至少要四五個月,但根據(jù)現(xiàn)在的情況看,說不準一兩個月就能開始聽到正常分貝的聲音了。”
俞程高興得不行,拉著醫(yī)生的手連連感謝,俞濯在旁邊把醫(yī)生的話用微信發(fā)給戚映,問她:“姐,你馬上就可以聽見了,高興不!”
戚映點點頭,打字回復:“聽課會方便很多。”
現(xiàn)在每節(jié)課下課,都要靠同學幫忙在本子上梳理知識難點,答疑解難,戚映一直覺得挺麻煩他們的。
能聽到的話,就會方便很多了。
跟同學交流也不用全靠寫,還能……
還能聽見將軍的聲音。
會像以前那樣,嗓音帶著常年練兵吼出來的沙啞低沉嗎
喊她名字的時候,“映映”兩個字像裹著砂礫,半分都不懂柔軟。
可還是很好聽。
喊進她心窩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