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diǎn)著九枝青銅燈的屋內(nèi)略顯昏暗,床幔不知何時(shí)低垂下去, 隱約映出兩道交疊的人影。
鳴鳴蹲在飄散出青煙的香爐上惆悵地烤著自己細(xì)細(xì)的腳丫子, 黑豆眼不住往床上瞄。
可惜什么都看不見。
孟鳴朝嘗到覬覦已久的味道, 冰冷的血液沸騰起來,灼熱得他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以手指抹了抹唇,先前的不快一散而空, 聲音愈加溫柔,帶著引誘的魔力:“師兄, 我是你信任的人,對不對”
方拾遺眉心緊蹙, 睡夢中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死犟著沒吭聲。
孟鳴朝的耐心十足——對方拾遺, 他有著無限的耐心,指背輕輕摩挲著他的下頷, 有一下沒一下地親著他潤澤的嘴唇, 又問:“你在為什么而難過”
想到之前方拾遺提起北天宮時(shí)的停頓, 他心里隱約有了猜測。
孟鳴朝問的都是方拾遺藏在心底的事,他不愿回答, 又受到引誘,睡得不安穩(wěn),眉心越蹙越緊, 濃睫顫抖起來, 仿佛下一秒就會蘇醒。
見狀, 孟鳴朝頓了頓,輕輕撫平他皺著眉頭,不忍心再問下去,溫聲安撫:“我不問了……拾遺,睡吧。”
熟悉的名字從唇齒間吐出,柔軟得不可思議。
好像只要能叫上一聲這個(gè)名字,他都會感到無與倫比的愉悅。
聽到自己的名字,方拾遺沉默了會兒,忽然喃喃出聲:“……師父。”
孟鳴朝心里一動,垂下眼,貼到他耳邊,氣息滾燙:“師父怎么了”
方拾遺的眼睫濕了。
白皙的面容上眼睫愈顯烏黑,他有無限惶恐與憂心,聲音從喉嚨里艱澀地?cái)D出來:“毒。”
看著沒心沒肺,似乎什么都不擔(dān)心的人,往往將憂怖藏在心底,堆積起來,越積越深,經(jīng)年累月,冷暖自知。
方拾遺就是這樣。
中毒的是他平生最為敬仰、親如生父,將他撫養(yǎng)長大的師父。
“師父中毒了嗎”孟鳴朝握住他的一只手,在他手背上印上一吻,“我會幫你的。”
方拾遺又嘟嘟囔囔地叫了幾個(gè)名字,孟鳴朝躺下來,將他抱到懷中,靜靜地聽。那些都是些陌生的名字,其中夾雜了幾聲“老乞丐”……大抵是他曾經(jīng)大街小巷地流浪時(shí),遇到過的好心人。
他都記得。
孟鳴朝心里泛著莫名的酸痛,就好像自己曾經(jīng)親眼見過方拾遺那些流離失所的日子,感同身受,因此也愈發(fā)憐惜。
“師兄,”他與他耳鬢廝磨,“叫我的名字。”
方拾遺憋了會兒,喃喃叫:“小鳴朝……兒子。”
孟鳴朝:“……”
孟鳴朝沉著臉,捏著他的下頷又狠狠親了一口,把人卷吧卷吧抱緊了。
鳴鳴發(fā)著抖忍笑。
方拾遺的破酒量爛得令人發(fā)指,好在爛歸爛,酒品還不錯(cuò),沒有撒酒瘋。
迷迷蒙蒙從一場舊夢里抽出神來,方拾遺睜開眼,孟鳴朝的臉近在咫尺,呼吸清淺,眉目宛然。
“……”方拾遺往后退了退,滿腦門官司。
小鳴朝為什么在我床上
他想,難道我那么禽獸,喝醉了把人抱回來摁在床上抱著睡
想完了才發(fā)覺自己是被抱著的那個(gè)。
鳴鳴探頭探腦地鉆進(jìn)床幔里,啾啾啾地叫。
方拾遺輕輕扒開孟鳴朝摟在他腰上的手,揉了揉腦袋,伸手把鳥接過來,昏昏沉沉地問:“什么時(shí)辰了”
報(bào)時(shí)鳥正要啾,身后一陣窸窸窣窣,肩上搭了只手,熟悉的藥香籠罩過來,孟鳴朝的聲音微微沙啞:“巳時(shí)。”
“吵醒你了”方拾遺理了理衣物,納悶道,“陳兄也忒吝嗇了,就給一間客房啊。”
孟鳴朝憋著笑意點(diǎn)點(diǎn)頭,附和他:“太吝嗇了。”
他的目光落到方拾遺的耳垂上,圓潤如玉,薄薄的,剛醒來時(shí)泛著點(diǎn)紅,很漂亮。
孟鳴朝沒忍住,伸手輕輕捏了捏。
方拾遺剛醒,還懶洋洋的,沒什么反應(yīng),被捏了幾把,才挑挑眉,打開他的手:“蹬鼻子上臉啊,動手動腳的,沒大沒小。”
已經(jīng)做過比沒大沒小還過分的事的孟鳴朝彎了彎眼,湊過去抱著他的腰,下頷搭在他肩上:“師兄,今兒去逛逛街市嗎”
“行啊,”方拾遺財(cái)大氣粗,“看上什么師兄給你買。”
山海門每月會給正式弟子發(fā)放靈石,除了布陣時(shí)偶爾用用,在靈氣濃郁的攬?jiān)戮永铮€真用不上,攢了這么多年,加上師父和四師叔給的,窮家子弟方少俠也算不大不小的富豪一個(gè)了。
當(dāng)然是比不上蕭明河和祁楚那種有錢人的。
方拾遺摳門得要死,布陣時(shí)用靈石也小氣巴巴的,用最次的,用完了又搞個(gè)聚靈陣靈氣回灌,雖說出來的是個(gè)殘次品,也能又用上一回。
不過給小師弟或者旁的什么人用,他就大方了。
離開白玉樓前,昨日那個(gè)領(lǐng)頭的仙子又出現(xiàn)了,遞給方拾遺一塊玉牌:“方少俠想回來時(shí),只需要以靈力催動玉牌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