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學(xué)這些快,”孟鳴朝彎了彎眸子,“都看得明白。”
“吹呢?”方拾遺懷疑地瞥瞥他,“修界專門成立的語言鑒定閣的大家都未必能全看懂妖族文字,你學(xué)幾堂課就學(xué)得明白了,小美人?”
最后這聲倒是戲謔了,孟鳴朝也不在意,只是望著他笑。
方拾遺對上孟鳴朝漂亮認(rèn)真的眸子,不太自在地摸摸鼻尖:“行,既然小師弟這么厲害,我也不去招那老頭兒嫌了。”
出乎預(yù)料的是,小師弟還真這么厲害。
于是方拾遺往藏書閣跑得更勤了。
溫修越將他的動向看在眼里,并未出聲干擾。
方拾遺想做的、想要的,他都一清二楚。
溫修越閉關(guān)前夜,由北邊吹來的風(fēng)席卷山頭,帶來了第一場雪,院中那棵已經(jīng)枯死的花樹仿若絕處逢生,抽出了嫩芽。
師徒倆像小時(shí)候那般,一前一后走上山海柱,卻不是練劍,而是繞了個方向,可以望見茫茫的南海。
方拾遺掌心汗?jié)瘢骸皫煾福乙呀?jīng)有了些眉目,過段日子便下山去尋。”
溫修越負(fù)手而立,望了會兒看過千遍萬遍的海面,點(diǎn)點(diǎn)頭,沖他招招手。
方拾遺走到他面前,溫修越一指點(diǎn)在他眉心:“下次見面,也不知是什么時(shí)候,入關(guān)之前,為師有一言贈你。”
他稍稍一頓,語氣溫和:“拾遺,天道吝嗇。什么都想要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方拾遺心臟無端收縮了下,身子一震,抬頭與溫修越對視,那雙溫和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寧和,靜水流深。
他茫然了片刻,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頭一次反駁了師父的說法。
溫修越笑了笑,沒有就這句話多言,換了話題:“此次下山與上次不同,切記萬事小心。”
方拾遺點(diǎn)頭。
上次有師長護(hù)著,再不濟(jì)還有一伙師弟師妹們跟著,從不是一個人。
此番下山,就是他一個人了。
但望魔族與妖族能安生幾年……方拾遺也沒把握能多久尋到解藥。
溫修越一閉關(guān),方拾遺便著手準(zhǔn)備下山了。
他毫無異色,院子里其余兩人似乎都沒察覺,就算是與他同住的孟鳴朝,也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看在眼里,沒有吱聲。
方拾遺揪著鳴鳴的頭毛,有些欣慰:“小鳴朝也長大了,知道體諒我了。”
鳴鳴瞪著雙黑豆眼,嘲諷地看他一眼:體諒個屁。
溫修越閉關(guān)的第七日,方拾遺將收集到的有用信息都手抄了一份整理放好,揣上望舒劍,留下傳音符,便徑直準(zhǔn)備離開。
才剛走出院門,就見孟鳴朝坐在長階旁的青石之上,蹬著雙輕便長靴,晃著修長的小腿,背著聽風(fēng)劍,裹在厚厚的大氅里,望著山下一片深深淺淺的朦朧顏色。聽到聲響,他轉(zhuǎn)過頭來,露出個燦爛的笑:“師兄動作好慢。”
方拾遺:“……”
方拾遺難以置信地看了眼院子的方向,想到方才輕手輕腳離開時(shí)床上那道身影,驚詫揚(yáng)眉:這孩子的障眼法居然能瞞過他了?
孟鳴朝抱著小手爐,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詰問:“師兄又想將我丟下了?”
不等方拾遺回答,他又道:“若是不帶上我,恐怕就得帶上所有師弟們了。”
方拾遺到嘴的話咽回去,悶了悶:這倒霉孩子,居然還學(xué)會威脅人了。
難怪他說話時(shí)那傻鳥滿眼鄙夷,體諒個屁!
孟鳴朝成竹在胸,還要再開口,腦袋就挨了一下,打散了滿臉洋洋得意,委屈地揉揉腦袋,氣一泄,就開始撒嬌:“師兄,帶上我吧,我絕不給你添麻煩……”
方拾遺沒好氣地捏了把他的臉:“廢什么話,走了。”
孟鳴朝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沒料到他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了,喜不自勝地?fù)溥^去,黏糊糊地抱著他的手,一起往山下走,一連叫了好幾聲“師兄”。
方拾遺摸摸他毛茸茸的頭,抬頭望了眼攬?jiān)戮拥姆较颍[約見到兩道模糊的影子站在屋頂上,立在風(fēng)雪里,目送他和孟鳴朝離開。
他頓了頓,朝那個方向揮揮手,拎起孟鳴朝,御劍而起,直沖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