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幾步,蕭明河發(fā)現(xiàn)墳里畫著個隱晦的陣法,有聚陰氣、孕邪煞之能。
他覺得此次下山處處丟人,脾氣大得很,直接干脆利落地拆了那陣法。
方拾遺抱著孟鳴朝看著,想到木天師的話,眉目間閃過道陰霾。
從北境而來的某一批人,操控著個不會引起注意的神棍,想將這鎮(zhèn)子變成山海門的突破口。
再不喜這鎮(zhèn)子,關(guān)乎到山海門,也得謹(jǐn)慎處之。
可惜對方頗為謹(jǐn)慎,方拾遺和蕭明河盤問過鎮(zhèn)內(nèi)知情人,再在方圓幾里搜尋過一通,都沒再發(fā)現(xiàn)什么。
滋事甚大,不是他們兩個小年輕能處理的,得回去報告給長老們。
離開時,天色微微擦黑。蕭明河眉頭皺了一天,走出綠水鎮(zhèn),才動了動唇,冷冷吐出幾個字:“這群人都得遭報應(yīng)。”
方拾遺應(yīng)道:“他們往后會大病小病、大災(zāi)小禍不斷。”頓了頓,又道,“天道輪回罷了。”
離了綠水鎮(zhèn),走進(jìn)深林里,蕭明河摸出傳送符――將傳送陣法畫于符上,需極強(qiáng)的靈力、高深的陣法造詣與精妙的制符技藝,自然,制符的材料也當(dāng)世罕見,尋常修士就是有,也是拿來當(dāng)傳家寶、保命符的。
也就四大世家之一蕭家的小公子能隨意摸出這么一張,用來趕路。
方拾遺半跪下來,摟緊孟鳴朝:“抱緊師兄,別丟了。”
孟鳴朝生怕被丟下,聞聲緊張地抱緊了他的脖子。
蕭明河隱晦地翻了個白眼。
銀光在綠林深處一閃,將三人吞入其中。眼前的空間扭曲起來,山河萬物似乎都在眼前歷歷閃過。下一瞬,天旋地轉(zhuǎn),換了天地。
腳下穩(wěn)住的瞬間,迎面便拂來陣?yán)渫腹堑耐盹L(fēng)。孟鳴朝打了個冷顫,在方拾遺懷里錯開頭,遲疑著睜開眼。
前方廊道回轉(zhuǎn),山嵐縹緲。遠(yuǎn)處山水掩映,一片蔥蘢郁翠。仙鶴穿云而過,泉水叮咚不絕。
他看得呆住,方拾遺垂下眼,脫下外袍,給他罩上。外袍上殘余著淡淡體溫與清爽的香氣,孟鳴朝悄悄用外袍裹緊了自己,主動遞出小手給方拾遺牽住,感受到握過來的掌心溫暖,緊張不安的心忽然就定了下來。
三人傳送到了浮云宮的一角,浮云宮上禁制無數(shù),外人到此,如進(jìn)迷宮,唯有持著玉牌的弟子可自由行走,但普通弟子能走的也就那么幾個地方。
方拾遺的玉牌是溫修越賜下的,除了幾處地方,可隨意走動,邊給孟鳴朝解釋,邊溫聲道:“我給你找個好師父,有空就去見你。”
孟鳴朝默默點頭,罩在方拾遺的外袍里,袍子空空蕩蕩的,襯得他小小一只,看著就可憐。
方拾遺莫名揪心。
若不是師父不在,他定會央著師父收這小孩兒為徒的。
昨夜解決那小鬼后,方拾遺已經(jīng)傳音回來,大體說明了此事,此時浮云殿內(nèi)正候著兩位長老。
大殿由方整的青灰色巖石砌成,年歲久遠(yuǎn),蒙上了歲月的塵埃,古拙簡樸。殿內(nèi)點著九枝燈,燈火幽微,香爐內(nèi)青煙裊裊,有些空寂。
溫修越是上一輩的大師兄,底下四位師弟妹。二長老時常云游在外,三長老終年閉關(guān),常出面的是四長老與五長老。
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便會駐顏。四長老甕澄是修仙界內(nèi)有名的美人,待方拾遺一向親厚,雖年齡似母子,更勝姐弟。三人踏進(jìn)大殿時,她正捧著杯熱茶輕啜,笑逐顏開:“拾遺回來啦。”
方拾遺拉著孟鳴朝,行了一禮:“見過四師叔和五師叔。”
五長老蕭凜冷笑了聲。
你們蕭家的表情莫非是祖?zhèn)鞯姆傅弥l都這張臉
方拾遺暗暗腹誹,表面上依舊保持著微笑。五長老出身蕭家,算是蕭明河的叔叔,叔侄倆同仇敵愾,他早習(xí)慣了。
甕澄淡淡看了眼蕭凜,沖著方拾遺又笑了笑:“拾遺,你身后就是你帶回來的小師弟”
方拾遺一怔。
“看來掌門師兄沒與你說清楚。”甕澄不緊不慢地用茶蓋剔著茶沫,“他早幾日就傳信來,說你此番會帶回他的小弟子,還將那鎮(zhèn)上的情況也說了一道。老三恰逢出關(guān),聞聽此事,擔(dān)心得很,差點就去了。”
五長老聽得頻頻皺眉,瞥了眼方拾遺手臂上的傷,往后一靠,不陰不陽地道:“總有人不知天高地厚,不吃點苦頭,就不明白自己的斤兩。”
甕澄將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摜:“老五。”
聲音頗大。
方拾遺不想跟長輩一般見識,也不想甕澄與蕭凜吵起來,何況受傷也有他輕敵之故,蕭凜也沒說錯。他連忙將鎖靈袋解下,遞了上去。
甕澄接過看了看,將那口氣緩緩呼出來:“你們此行辛苦了。”又看了眼孟鳴朝,眸色有些復(fù)雜,“師兄忙于北境戰(zhàn)事,暫時回不來,山海門沒那么多虛禮規(guī)矩,也不必行什么拜師禮了。拾遺,你是大師兄,要照顧好小師弟。”
方拾遺眉心跳了跳。
四師叔向來和善,但不知為何,似乎不太喜歡孟鳴朝。
他不動聲色地?fù)醯矫哮Q朝身前:“自然。”
甕澄當(dāng)沒看到他的小動作,搖搖頭:“下去吧,好好歇息,余下的事,你們也管不了。”
方拾遺點點頭,退出浮云殿,和蕭明河在殿前分道揚(yáng)鑣,揉了揉一臉茫然的孟鳴朝的頭:“呆什么往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小師弟了。”
他說著,沒忍住又捏了把孟鳴朝的臉,眼底含笑,“是好事。”
孟鳴朝眨了眨水汪汪的眼,乖巧地叫了聲:“大師兄。”
方拾遺心花怒放,橫看可愛,豎看可愛。
怎么就有這么可愛的小東西。
難怪師父特地叫他和蕭明河過去,原來是為了撿小師弟。
小師弟依舊茫然:“師兄,我們要去哪兒”
方拾遺道:“去找個怪老頭。”
半柱香后,兩人徒步走到個園子前,怪老頭穿著粗布褐衣,躺在園子前的藤椅上吹涼風(fēng)。
方拾遺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臉:“岑先生,好久不見,您幫我瞅瞅我小師弟有什么毛病,還能治嗎”
怪老頭斜睨著他不吭聲。
方拾遺:“您老要的酒下回送來。”
老頭這才展眉,滿意地點點頭,他瞥了眼孟鳴朝,臉色微詫,彎腰仔細(xì)看了看小孩兒眉間的印記:“這小孩兒你哪兒拐來的”
“棺材里扒出來的。”方拾遺笑瞇瞇的,“一塊糖就拐來了。”
孟鳴朝委屈地看他一眼:“師兄”
方拾遺安慰:“夸你呢。”
岑先生伸出手,在孟鳴朝眉間一點。
半晌,他收回手,翻了個白眼,剛要開口,方拾遺眉心沒來由一突,飛快摸出塊松子糖彈進(jìn)岑先生嘴里。
岑先生:“……”
方拾遺低頭朝孟鳴朝笑了笑:“師弟,你去園子里,幫我找種花好不好花瓣淡紫摻青,枝葉細(xì)長平滑,桂花香。”
孟鳴朝乖巧地點點頭,歪頭看了看岑先生,得到怪老頭不情不愿地點頭應(yīng)允,才甜甜地說了聲“謝謝爺爺”,一溜煙跑了進(jìn)去。
“怎么樣”方拾遺收回目光,“我看他身子不太好。”
“豈止。”岑先生冷哼,“靈息紊亂,靈脈不齊,不是個修仙的好料子。小小年紀(jì),天生帶病,命短運(yùn)衰……”
一陣?yán)滹L(fēng)襲上心頭。
老頭總結(jié):“活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