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大師兄……”
修了十幾年仙,即使已經(jīng)辟谷,方拾遺依舊保持著凡人惰性,該吃吃,該睡睡,睡飽了神清氣爽,從容不迫地應對著師弟妹們,眉眼間意氣風發(fā)、神采飛揚。
此人呼呼大睡時,倒看不出什么儀態(tài),清醒了就人模狗樣,頗有幾分門主首徒風范,回答了幾位師弟妹于修行上的難題,眼見著湊上來的人越來越多,準備結(jié)束話題,腳底抹油。
重重嘈雜的人聲中忽然響起聲冷嗤,穿透力極大,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鬧聲中,像指甲撓在了石板上,刺啦聲響,撓得人倒吸冷氣,渾身不適。
小弟子們笑意滯住。
方拾遺揚了揚眉,轉(zhuǎn)頭看去,坐在左前方的少年也轉(zhuǎn)過頭來,冷著臉和他對視。
六歲之前,方拾遺是靠著厚臉皮纏著人討吃的才活下來的,后來雖被山海門主撿回來,當了萬人艷羨的大師兄,但他的臉皮不薄反厚,隨著年齡與身份水漲船高,渾若無事地忽略了少年眼底的嫌惡厭棄,悠悠一笑:“師弟,你也有問題想問我”
對方的態(tài)度如同往日,轉(zhuǎn)身就走,只留下幾個字,似嘲似譏。
“不敢勞煩大師兄。”
閣內(nèi)氣氛凝滯。
各峰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
門主門下有三位弟子,眾所皆知,大弟子與二弟子不睦已久。
至于緣由,眾人心照不宣――二弟子蕭明河出生享譽天下的名門世家蕭家,當年拜入山海門時,蕭家還以為蕭明河定是門主首徒、未來的山海門主,誰知門主溫修越不知從哪條野狗嘴下?lián)苹貋韨€小乞丐,非常不講究地草草收為大弟子,硬生生讓蕭明河被壓了一頭。
溫修越號稱當世第一高手,何況山海門慣來又與蕭家交好,蕭家不好與他對嗆,這氣就只能撒到方拾遺身上了。
蕭明河頗具世家風采,眼高于頂,尖酸刻薄,對懵懵懂懂的師弟妹們不屑一顧,冷臉相迎。
師弟妹們有多喜歡大師兄,就有多畏懼二師兄。
方拾遺倒是善解人意,心想嗨呀換我我也氣,故此從不在意蕭明河陰陽怪氣的態(tài)度。他掃了眼滿地的廢紙,隨意撿起一張,略略吹了口靈氣,廢紙團便活過來了般,展翅飛起,帶起滿室紙鶴,翩翩起舞。
浮云閣來內(nèi)聽課的都是些年齡小的弟子,修為有高有低,大多還沒這本事,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冷下來的氣氛又熱烈起來,紛紛追逐起紙鶴來。
方拾遺撣撣衣袖,揮手告別,飄然離去前,還沒忘記作為大師兄的職責,揚聲提醒:“一百遍《山海門經(jīng)史》,都別忘了,那書是易先生主編的,他老人家倒背如流,少一個字他都能察覺。”
眾人抓著紙鶴,如遭雷劈:“您怎么不早說!”
方拾遺回頭一笑:“我又不必抄。”
“……”
山海門的最高峰便是浮云峰,峰上布有乾坤大陣,走在其中,若有萬里,浮云宮連綿不絕,看不到頭,棧道閣苑相連,云霧縹緲,似在九天。
縱使看慣了,方拾遺也喜歡這景,出了浮云閣,邊走邊望著遠處重重霧靄,閑不住地隨手禍害了朵花,叼在嘴里,雙手枕在腦后,瞇眼望向天,感受著和風吹拂,悠然地想:真太平啊。
太平得有點無聊。
這個想法剛掠過腦海,萬里無云的晴空之上,忽然“噼啪”一聲驚雷炸響,頃刻之間,烏云滾滾而來。
天地暗了,狂風驟起,黑云沉沉,紫電沸騰。天邊似有巨獸在咆哮,悶悶的震響仿佛從心底發(fā)出的,聲聲灌入耳中,修為略低一些的小弟子已經(jīng)開始頭腦發(fā)昏。
方拾遺:“……”
方拾遺的腳步一滯,愕然地望向那幅滅世之景。
……不是吧,老天爺,這么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