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皇宮的那扇朱紅色高門, 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道旁四處都是手持武器身著重甲的侍衛(wèi),這一路上, 馬車被攔下來了好幾次, 不過在見到馬車上的玄青后,便痛快的放了行。
林如翡坐在馬車?yán)镩]目養(yǎng)神,聽著玄青和那個接待他們的侍衛(wèi)聊天。侍衛(wèi)似乎對如今的局勢十分擔(dān)憂, 從頭到尾緊皺的眉頭就未曾舒展過。玄青的神情倒是沒有太多的變化, 依舊神情慈悲, 和林如翡初見他時別無二致。
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幾人從馬車?yán)镒吡顺鰜恚』ê陀袢镏荒茉谕忸^等著,林如翡則跟著玄青他們, 進入了內(nèi)殿。
內(nèi)殿里燃著淡雅的熏香,一身著黃袍的男人正坐在書案前和另外一個身著朱色常服的男子說著什么,見到他們幾人進來, 才停下了交談。這人便應(yīng)該是大靖的圣上白經(jīng)綸, 他身旁的男人就是林如翡要送請?zhí)膶ο蟀滋烊稹0捉?jīng)綸的臉上雖然看不太出老態(tài),但實則兩鬢斑白, 眼角的細紋也暴露了他真實的年齡。倒是旁邊的白天瑞依舊是一副風(fēng)流姿態(tài), 如玄青所言那般, 一雙桃花眼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若是只從面相上來說,這白天瑞實在不像個厲害的角色,反倒像個肆意恣睢的劍客。
這兄弟二人模樣都生的極好,一個威嚴(yán)穩(wěn)重, 一個倜儻風(fēng)流,果然都是人中龍鳳。
“玄青師父總算是來了。”白天瑞笑道,“我們等你等的好苦呀。”
“阿彌陀佛。”玄青雙手合十,無視了白天瑞,直接對著白經(jīng)綸道,“圣上,皇子公主現(xiàn)在何處和尚這就去看看。”
白經(jīng)綸說:“就在旁邊的寢室。”他站起來,“我同你一起去吧。”
“也好。”玄青說了一聲,卻突然對身旁站著的林如翡發(fā)出了邀請,“林公子要不也去看看”
林如翡遲疑片刻,道:“這……”這是皇家的私事,他一個外人參與似乎不太好吧。
林如翡正在如此想著,旁邊坐著的白天瑞卻突然起身走到了他的身旁,做出一副和林如翡如同熟識般的姿態(tài),將手搭輕輕的在了他的肩膀上,微笑道:“林公子不必拘禮,我們白家關(guān)系好的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若有興趣,去看看也無妨。”
林如翡被白天瑞這自來熟的話弄得一愣,卻見身為圣上的白經(jīng)綸也點了點頭。
話都說到這里了,好像再拒絕反而是林如翡不懂事了似得,他只好應(yīng)了聲,跟在玄青他們后頭,朝著寢室的方向走去。
白天瑞饒有興趣的瞅著林如翡,時不時問上一兩個問題,比如林如翡多大了,從昆侖到這兒走了多久,怎么和玄青認識的。能回答的林如翡都答了,不能答的,林如翡便含糊帶過,這么一問一答,不像在聊天,倒像是在訓(xùn)話似得。
最后反倒是旁邊的玄青先不看不過去了,他曉得林如翡臉皮薄,拿白天瑞這種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浪蕩子沒法子,開口便道白天瑞你千萬悠著點,人家林如翡可是林家的心尖尖,要是把林辨玉勾來了,小心整個燈宵都要遭殃。
白天瑞嘖了一聲,道:“玄青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只是和林公子聊幾句,你何必那么敏感。”
玄青幾乎要送他個白眼:“你就仗著人家林公子臉皮薄,繼續(xù)無恥吧。”
白天瑞長嘆一聲,神情寥寥,但一轉(zhuǎn)眼,臉上又掛上了笑容,繼續(xù)扯著林如翡聊東聊西。
林如翡性子溫和,也沒覺得有什么不耐煩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應(yīng)著話。直到到了寢宮門口,白天瑞才倏地收聲,神情嚴(yán)肅起來。
這一路上白經(jīng)綸從頭到尾都是一語不發(fā),示意下人開了門后,首先邁步走進了屋內(nèi)。
屋內(nèi)屋外皆由重兵把守,連病榻旁,都立著兩個神情威嚴(yán)的侍衛(wèi),見到眾人前來,才緩緩?fù)讼隆?
這地方如此守備森嚴(yán),恐怕連只蚊子都飛不進來,況且還有白天瑞這樣八境修為的修士坐鎮(zhèn),怎么還會出事林如翡腦海里冒出這個疑問。
再看屋內(nèi),不遠處的床榻上,一個身著長裙的美貌的少女正在昏睡,玄青神情凝重的走上前去,仔細的檢查了一番后,道:“公主殿下昏迷多久了”
“三十四天。”白天瑞回答。
“仔細說說。”玄青又道。
“上個月初五那天。”白天瑞道,“牟牟本來想背著她父皇帶幾個侍女出宮玩,結(jié)果還沒出去,就被人發(fā)現(xiàn)揪了回來。”他看向床上昏迷許久的少女,繼續(xù)道,“之后就不知了去向,等到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已經(jīng)昏迷了。”
“人是在哪兒找到的”玄青問。
“御花園里的那棵梅樹下頭。”白天瑞在床邊坐下,動作輕柔的幫公主理了理發(fā)絲,聲音微微有冷,“發(fā)現(xiàn)的時候侍女已經(jīng)死了,就死在她的身邊……”
玄青蹙起眉頭:“你再把之后的事,詳細說說。”
白天瑞便說起了乳名為牟牟的三公主昏迷后的事。
當(dāng)時他們以為牟牟是被奸人所害,中了不知名的毒藥,所以整個皇宮都在四處搜尋可疑人士。可誰知就在他們搜查的同時,其他的皇子也出事了,第一個出事的是二皇子,他本來在自己府中休息,誰知半夜突然有東西溜進了他的府內(nèi),差點沒把他活活掐死在床上,萬幸的是正巧有個掌燈路過的仆人聽到了屋內(nèi)的動靜,沖了進去,救下了皇子。但無論是皇子還是那仆人,都沒有看見行兇人的模樣。
此事一出,整個皇宮里頭都人心惶惶,皇帝也加派了守衛(wèi)看著所有的公主皇子。
可就算如此,也還是出事了。
最小的六皇子夜晚洗漱時,身后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將他的腦袋按進了水盆里,那水盆本來只有淺淺的一層水,按理說不可能出現(xiàn)什么危險,可誰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六皇子用盡全力掙扎,打翻了旁邊放著的銅鏡,這才引起了侍衛(wèi)們的警覺,進來救下了險些被活活淹死的他。
可是根據(jù)侍衛(wèi)所言,屋內(nèi)只看見了六皇子一個人,他身后什么都沒有,更不要提歹人了。
如果只是一次,那還能用巧合解釋,但意外接二連三的發(fā)生,誰都騙不了自己。定然是有人盯上了皇嗣。
然而無論他們怎么搜查,都找不到一點那東西的證據(jù),連白天瑞這八境修為的厲害人物也好像變成了擺設(shè),抓不住一絲端倪。
無奈之下,只好請了玄青過來,想讓他幫幫忙。
玄青聽完白天瑞的描述,又問了剩下幾個皇子公主在哪兒。
“本來是想把他們召集起來,一起保護。”白天瑞道,“可誰知前幾日,又出了意外。”
玄青道:“血手印”
“沒錯。”白天瑞沉聲道,“圣人的寢室里,出現(xiàn)了一排血手印,當(dāng)時我也在隔壁,卻什么都沒有感覺到。”
玄青陷入沉思:“之后呢”
“之后”白天瑞攤手,“之后我就發(fā)現(xiàn),好像我也幫不上什么忙,索性把那幾個躲在宮里的小子都趕回去了。”
萬幸圣人沒出什么大事,不然還真麻煩了。
皇嗣一共六人,兩個公主四個皇子,現(xiàn)如今三人都出了事,皇上怎么可能不急。
“這東西來無影去無蹤,實在麻煩的很。”白天瑞道,“可得麻煩玄青師父多多費心。”
玄青微微瞇眼,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林如翡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公主,忽的道:“在下有個問題,不知當(dāng)問不當(dāng)問。”
“林公子請說。”白經(jīng)綸道。
“你們稱呼害了公主殿下的為東西”林如翡很是奇怪,正常情況下,不該稱呼為歹人么。現(xiàn)在說著說著,卻換了稱呼。
白經(jīng)綸眼神一暗,沉默片刻,才說道:“因為沒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那倒不一定。”玄青擺擺手,“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能做到此事的人,我倒是能數(shù)出兩三個。”
“比如”白經(jīng)綸問。
玄青看了林如翡一眼,道:“昆侖林家林辨玉,豫南何家何寫意,南音寺里也有幾個師兄……這個倒是不足為道。”
“可他們都不在大靖。”白天瑞冷聲辯解,“況且我還在這里,他們?nèi)羰莵恚叶ㄈ恢馈!?
玄青被反駁也不生氣,搖搖頭:“我只是舉個例子,說明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
白天瑞雙手抱胸,笑了起來。他這笑容看起來倒是十分燦爛,但玄青卻嘆息著搖頭說天瑞天瑞,你可別急著生我的氣,咱們把這事了了,你再生氣也不遲。他倒是清楚這位親王的很,一看便知他定然是不高興了。
白天瑞聞言卻瞇著眼睛,沒說話,只是攤手對著玄青做了個請的手勢。
白經(jīng)綸蹙眉道:“天瑞,不可對大師無禮。”
玄青無所謂道:“不礙事不礙事。”他扭過頭,對著三公主說了聲得罪了,便俯身握住了公主的手腕,把起了公主的脈。
林如翡趁著這個功夫,環(huán)顧四周,看了看這個房間的擺設(shè)。大概是害怕屋子里藏人,所有的家具都被搬了出去,只剩下一張籠罩著薄紗的軟塌,窗戶關(guān)上后,屋子里的光線不算太好,但角落里點著不少蠟燭,所以也沒有很暗。屋內(nèi)外的侍衛(wèi)足足有十幾人,就算是他二哥這樣修為的劍客,想要悄無聲息的,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殺掉公主,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么會是什么人呢和顧玄都需要的東西,又有什么關(guān)系林如翡正在思考,便聽到玄青咦了一聲:“怪了。”
“怎么”白天瑞問。
“公主魂魄俱全,體內(nèi)靜脈通順,也無奇毒。”玄青眨著眼,“可以說若不是還昏迷著,簡直就是個正常人。”
“沒有毒”白天瑞挑眉,“你確定”
玄青肯定的點點頭。
“那她為何一直沉睡不醒”白經(jīng)綸似乎很疼愛這個女兒,語氣有些焦急。
玄青沉思道:“這個,我暫時還說不好,受傷的皇子們也在么”
“都在隔壁。”白天瑞道。
“那去看看吧。”玄青轉(zhuǎn)身往外走。
林如翡跟在后頭,也瞧了那公主一眼,公主躺在軟榻上神情安詳仿若熟睡,臉色和常人無異,甚至比他蒼白的臉色看起來還要紅潤一些。玄青說的不錯,如果不是他們說公主正在昏迷,恐怕誰都不會覺得她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