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覺得寧佳書的姿態(tài)實在太咄咄逼人,羅圖當(dāng)天晚上就叫車要從家里搬出去,羅父明顯不情不愿,想阻止女兒打電話給搬家公司,留些還轉(zhuǎn)的余地,只可惜寧佳書一直在場盯著,他到最后也沒來得及開口說什么。
他們父女搬進(jìn)來時候是拎包入住,年過去了,仿佛還是那些東西,連半輛貨車廂都沒填滿,羅圖出門前還被寧佳書喊定“東西留下。”
“寧佳書你不是吧,這包阿姨早送我了,你缺這一個包嗎”羅圖脫下臂彎里的包不敢置信。
那包是很多年前寧佳書兩三萬塊在澳洲買的,買回家覺得丑得不行,盒子都沒拆就扔給寧母背,寧母每天除了呆在廚房就是菜市場,用不上那么貴的包,就送給羅圖背了。
“我是不缺這個包,但只要是我的東西你就不能帶走。”
“還你就還你,得意什么。”羅圖把包一扯,稀里嘩啦倒出里面的東西,扔回寧佳書面前,“一個破包而已,誰稀罕。”
天色已經(jīng)不晚了,但寧家這一番折騰,街坊鄰居還是隱約聽見了響動,從自己家窗戶探頭探腦看熱鬧,直到載著父女倆的大貨車絕塵而去,寧佳書才神清氣爽把門關(guān)上,將所有的視線隔絕在外。
一陣兵荒馬亂后驟然安靜,弟弟似乎是覺得求喂的時機(jī)合適了,張嘴哇哇嚎啕哭起來,寧母把孩子背身上,邊哄邊回到廚房里給他做輔食。
霍欽幫忙收拾凌亂的客廳,打掃木地板上搬家弄出來的腳印和灰塵。
好好的晚餐經(jīng)歷了那么一場變故,但他并不像其他人一樣充滿好奇心或疑問,直到感覺寧佳書盯著他的時間或許太長了些,才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睛平和而安靜。
“怎么了為什么一直看我”
“對不起。”寧佳書低頭,小聲道“讓你經(jīng)歷這些事情。”
“佳書,你不需要道歉,這本就不是你的錯。”霍欽放下手上的東西,“你要知道,我們都是凡人,不能決定世上所有的事情。”
他的語氣不像在安慰她,更像在陳述一件事實。
霍欽這樣的反應(yīng),多少讓寧佳書覺得好受了一些。其實她覺得很丟臉,吵架時的腎上腺素落下來后,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現(xiàn)在人面前,尤其這個人還是她在意的人。
從很久以前寧佳書就認(rèn)為,不和睦的家庭氛圍比起貧窮是更能令自己羞恥的事情。
別看她在外頭不可一世風(fēng)頭無兩,事實上,她從來不對別人提起自己的家庭,認(rèn)識的人通常相處很久之后才會偶然得知,原來是她離異家庭的孩子。寧佳書長這么大唯一羨慕過何西的地方,就是她有恩愛的父母。
霍欽第二次在寧佳書家里過夜了,但上次整夜都在哄孩子,逃跑時候還匆匆忙忙,這回終于正大光明在霍母的解說下,好好觀察她從小住到大的地方。
進(jìn)屋的玄關(guān)墻面處有寧佳書不同年級長高時候留下的劃痕印記,二樓走廊掛著她小學(xué)拿到的xx文藝比賽、xx歌唱大賽獎狀。
寧母甚至翻箱倒柜找佳書嬰兒時期光屁股的相冊給霍欽打發(fā)時間。
寧佳書開始還不想給霍欽看那些羞恥的童年照,后邊覺得自己捂著相冊的樣子實在像極了那些扭捏的小女生,這才撒手,一邊打預(yù)防針:“不許笑啊。”
“怎么會,你不是也看過我的。”霍欽極力按下唇角。
“偷笑也不準(zhǔn)”寧佳書打他,“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心里笑了,嬰兒長相不都是一樣兩只眼睛一個鼻子,有什么好笑的。”
“佳書,就算你是女孩兒也不能這樣雙標(biāo),上次看我的相冊你明明笑到捂著肚子說疼,現(xiàn)在我竟然還需要為心里沒發(fā)出來的笑聲向你道歉嗎”
誰也沒提剛剛發(fā)生的事情。
寧母隔著廚房玻璃門,看小情侶在外頭打情罵俏,忽然覺得欣慰至極,無比慶幸自己今天晚上做出的決定。
她一生都優(yōu)柔寡斷、瞻前顧后,沒有幾次決定是真正憑心選擇的,可是剛剛,在那個人走出那道門后,她忽然覺得鄰里的議論都沒有那么重要了。
在和佳書父親離婚之后,為了躲避世俗的眼光,她迅速重新躲進(jìn)另一端婚姻里。可事實上,這段婚姻對她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她一個人也能做好所有的事情,一個可有可無的丈夫,只不過給了她一點聊勝于無的心理安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