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妙連著喚了幾聲,就有人從灶房鉆了出來,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問她:“你這小姑娘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咋從沒見過你啊?”
“我從城里來的,有點事找你幫忙。”何妙走進院內(nèi),“這里不方便說話,咱們到屋里嘮嗑吧。”
崔婆子聽她言談舉止不似孩童,眼里閃過驚詫之色。
這種驚詫,何妙見得多了。剛重生的時候,她還認認真真地裝過一段時間小孩。可人的用語習慣哪兒是那么好改的?經(jīng)常是一個不小心,就露點兒餡出來。
索性經(jīng)常埋首圖書館,又給報紙寫稿賺錢,再加上她先就想辦法把父母那一關過了,有他們幫她說話,在外人眼里,她一下子就變成了神童。
甘羅十二為丞相,寇準七歲成詩。古往今來,神童多的是。人們又不知道這世上有“重生”這種奇事,每每見了她,都是又驚又贊。
故爾,崔婆子眼里的驚詫,她也就沒放在心上。
可一進堂屋,對方就把門關了起來,神秘兮兮地問道:“我要是沒料錯,你的實際歲數(shù)遠遠不止八、九歲吧。”
何妙心里咯噔一聲,表面上卻神色從容地道:“你在說什么呢?”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崔婆子‘鐵口直斷’的美名,可不是白得來的。”對方得意地道。
可惜,十年特殊時期間,國家“破四舊”對封建迷信的打擊力度是很大的。一些知識分子即使自己的日子不好過,也堅持頂著壓力寫出了揭露神棍神婆騙錢伎倆的書,比如連闊如先生寫的《江湖叢談》。
崔婆子說的這些,何妙根本不信。她一叉小腰:“你知道你這么說,暴露了什么嗎?暴露了你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她眼睛一瞇,眼神凌厲地把崔婆子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說吧,你是從哪個年代重生回來的?”
崔婆子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很快便鎮(zhèn)定自若地道:“原來你是重生的……”根本不接何妙的話,反而拿她的話坐實了她的身份。
何妙好笑地道:“別掩飾啦,你已經(jīng)曝光啦。我以前在80年代的時候認識一個外國朋友,她的國家沒有實行槍支管制。過春節(jié)的時候,她一聽到外面的鞭炮聲,就嚇得鉆到桌子底下去了。我問她怎么回事兒?她反而把我也往桌子下面拉,說你沒聽到外面有槍戰(zhàn)嗎?”
“但要是換在有槍支管制的國家,人們說不準一輩子都沒聽到過槍響。就算偶爾聽到一次,也肯定以為是鞭炮聲去了。”
“所以,假如你真是這個年代的人,看到我頂多覺得‘哇,現(xiàn)在的小孩不得了,居然聰明成這
樣’。但你一來就覺得我是重生的,那不就證明你的身份也有問題?”
崔婆子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沉默了半晌,終于承認:“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重生的。”
何妙揚揚眉毛,完全不信。
“我是穿越的。”
“穿……那是啥?”只經(jīng)歷過重生,又只活到80年代的何妙,哪里知道穿越是個什么鬼。
崔婆子就解釋了一下穿越的含義,再簡單講了一下她的事。
原來她是在一家醫(yī)學院讀中醫(yī)專業(yè)的年輕女學生。本來都已經(jīng)進入實習期了,美好未來就在眼前。突然某天一覺醒來,自己就變成了60年代一個臉皮皺巴巴的老太婆了……
而且最扯的是,她是從棺材里醒過來的!村民們見她詐尸,不但不怕,反而雀躍歡呼,說觀世音菩薩不舍得我們,又回來了!
她后來才搞清楚,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個神乎其神的人物。她要說誰哪一年會死,那個人必難逃脫。而她在這次死之前,也預言了自己死亡的準確時間。還告訴大家,她會再度活過來的。
果然,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斷了最后一口氣,又在停尸一天之后,回魂活過來了。
這tm簡直是太詭異了!
關鍵是,她本來是個年輕女孩,突然穿到老太婆身上,壽命無辜縮短了一大半!這邊物資又匱乏,農(nóng)活兒她也不會干,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幸好經(jīng)歷了回魂事件,村民們對她的“神力”更有信心了。生了病也不去醫(yī)院看,就到她這里來討符水喝。
她呢,反正是學中醫(yī)的。沒事兒就到山上去轉(zhuǎn)轉(zhuǎn),采點草藥。有人來討符水,她就跟人約定,叫人家晚點兒再過來喝符水。自己則在家里熬制中藥,再燒張黃紙扔藥里當符水。你說這樣的符水能不治病嗎?
靠這個,倒是解決了生計問題——她這個沒有子女的寡婦,總有村人送食物過來周濟。
何妙一邊覺得原主崔婆子確實有點神異,另一邊雙眼也趁隙在屋子里掃視了一圈,看能不能再多收集點信息——她不認為她會肯告訴她全部真相。
結(jié)果這一掃視,倒看到一樣不得了的東西來!
在屋子的一處不起眼的角眼,一支跟她的神筆一模一樣,但卻損耗頗多,只剩小半支的鉛筆靜靜地躺在香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