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棘心下滿意,他終于不再板著臉,微抬了抬下巴,勾起唇,神色卻依舊傲倨“盈盈。”
剛剛還跟個小老虎似的傅盈一眨眼就成了只小奶貓,眼睛亮亮,粉嘟嘟的嘴唇也一動一動的“江棘哥哥,你說,是我的裙子好看,還是安安的裙子好看呀?”
說著小手朝后頭一指,“安安就是她。”
此刻,在場所有小朋友的目光都匯聚到了江棘的身上。
江棘只掃了一眼,目光便又回到了小傅盈的身上,他沖她勾了勾手指“你過來。”
小傅盈懵懂“唔?”
“來。”他又沖她勾了勾手指。
雖然疑惑,但小傅盈還是走了過來,接著仰起頭,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江棘。
江棘沖她一笑,又道“我選你,你的好看。”
小傅盈眼睛一亮,歡呼道“耶!我贏啦!”
后邊兒的小壽星很不開心,小手一抹眼眶氣哼哼地扭頭走了,也不知道去找誰。小傅盈還想乘勝追擊,要小壽星親口認輸,卻不想,自己的手忽然被江棘緊緊握住。
她扭頭看著手“江棘哥哥?”
“來我家玩幾天吧,我媽媽很喜歡你。”他看著她,淺色眸子緩緩眨動,“我剛剛選了你,對嗎?”
“對,你幫了我,可是……”小傅盈縮了縮手,神情帶上些懼色,“一定要去嗎?”
她還記得被切得亂七八糟的小青蛙,也記得那股又臭又惡心的味道,她怕他,連帶著對江家也有點怕。
“對,一定要來。”
她鼓起了臉頰“我要是不想去怎么辦呀?”
小江棘勾唇,氣定神閑地看著她“我會把文安安叫過來,然后告訴她,她的裙子最好看。”
晴天霹靂!
小傅盈哭喪著臉,點了點頭“那你不要再嚇我好嗎?”
小江棘立刻答應(yīng)下來“當(dāng)然不會。”說著,他還把旁邊桌上的草莓小蛋糕遞給了她。
小傅盈接過,以為眼前的小哥哥變好了,記吃不記打地又笑得開懷。
看著眼前毫無城府笑得單純的傅盈,小江棘忽然覺得,要是把她養(yǎng)在家里也不錯。
那樣媽媽會開心,爸爸連帶著心情也會好一些,而對于他來說,可以當(dāng)養(yǎng)了只寵物。
而且這只寵物長得好看,聲音又甜,雖然會亮爪子,但打兩下就會學(xué)乖,會吵吵嚷嚷,但也能讓家里更鮮活一些。
……把她一直養(yǎng)在家,這個似乎非常值得考慮。
——
小傅盈又來江家做客了。
這回沒有人再嚇?biāo)运诮易×艘粋€禮拜才被接了回去,但很快,沒隔兩天她就又來了。
因為她父親的事業(yè)處于高速上升期,而她的母親又是助手,兩人皆顧不上小傅盈。
既然江家喜愛自己的女兒,甚至看起來有和傅家深交的意圖,傅成江自然也不會浪費來自江家的示好,樂得把女兒養(yǎng)在江宅。
大人的盤算小傅盈是不懂的,她只知道自己在江家玩得挺開心。
江家要比她們家大一些,人也更多一些,雖然江棘不是個好玩伴,沒空陪她玩,但他不會嚇唬她,還會給她許多新奇的玩具。
反正爸爸媽媽也沒空和她玩,那待在這里也還行。
她早就習(xí)慣的一個人玩。
就算只有她一個,她也能自得其樂。
而她在花園自得其樂的模樣,一直都落在三樓落地窗后的兩雙眼睛里。
小江棘一直好奇母親到底喜歡傅盈什么,但他沒有陪傅盈玩,而是選擇去母親的臥室陪著母親,看她對傅盈的反應(yīng)。
母親確實喜歡傅盈,但她也不會下樓陪她玩,因為她生病了,怕把病氣過給傅盈。她只是每天或站或坐在窗前,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看著花園里的小姑娘。
而他,或是什么都不做,或是把作業(yè)帶到母親的臥室,陪著她一起看。
看著看著,他就明白了。
在這個沉重又壓抑的家里,那會肆意大笑的身影是唯一一抹亮色。
沒什么,就會羨慕什么,就會想要什么。
得不到,心就會更加騷動。
他想要母親對傅盈的關(guān)注,又想要她的自由和快樂,想要她敢在父親面前要這要那的勇氣,也羨慕她在任何場合都高高昂起的小下巴。
不管宴會的主角是誰,她都一定要是所有小女孩中最漂亮的。
才不管什么禮貌,什么謹(jǐn)言慎行,什么利益關(guān)系,對自己的目標(biāo)直白又熱切,就是要最好看,要最漂亮。
很膚淺,但很有勇氣。
她走到哪,都很容易吸引周圍人的眼球,就像一個天生的發(fā)光體。
“喜歡她嗎?”
在一個風(fēng)輕日暖的午后,江母忽然出聲問道。
“喜歡。”
他知道,這是母親想要的答案。他想聽,那么他就說給她聽。
卻不想,“喜歡”兩字出了口,就成了一個魔咒。
他日后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囂張的小女孩,如癡如狂。
江母彎了眉眼,露出溫和又渴望的笑“我也很喜歡。”
江棘從小心思通透,自然知道母親的意思。
曾經(jīng)母親也是這樣一個會發(fā)光的人,灑脫肆意,優(yōu)秀卓絕,到哪都是萬眾矚目的存在,直到遇到父親,她的光芒大道才忽然折斷,成了城堡里被困的公主。
沒有人會救她,她的兒子也不會。
因為江棘知道,母親如果走了,她一定不會再回頭。
所以,就算心疼,他也要母親待在這里。
即使不喜歡他,也要她陪著他。
誰讓她是他的母親呢?
抵在玻璃上的稚嫩的手漸握成拳,原本只是暗中觀察的眼眸也染上了深沉的顏色。
在園子里嘻嘻哈哈捉蝴蝶的小傅盈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忽然抖了一下,不笑了,小手抓了抓后腦勺,有些疑惑地左顧右盼。
“是起風(fēng)了嗎……”她喃喃。
她不知道,自從住進江棘視野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刮起了一陣颶風(fēng)。
這陣颶風(fēng)強勢地隔絕了她的朋友圈,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傷害,任由她無知無覺,任性生長,然后畫地為牢,讓她專注身邊人事物,覺得這些便是她的全世界。
接著颶風(fēng)范圍再漸漸縮小,繼續(xù)給她的身邊做減法。
一個一個,慢慢地減掉,令她無法察覺,直到很久以后,才恍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除了父母和江棘之外,沒有閨蜜也沒有知己,關(guān)系很好的密友也一個都沒。
再等到父母離開,她不管如何掰著手指算,心里和身邊,都只剩下一個江棘。
只剩下江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