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林楚楚雖然和姜承顥不對盤, 但是她是燕王妃的外甥女,在別人看來她就姜承顥這一派的, 而王楠居然加入了太子一派, 那以后兩個人只能是對立。
“王大哥,太子性情如何”
王楠來的時候雖然有些忐忑,他其實一直覺得內疚,覺得是他沒用, 所以沒有護住林楚楚,但是搭上了太子,他又覺得有了許多信心, 但是林楚楚這話讓他一時答不上來, 太子在外人前面向來都是謙和仁厚,是個所有人都喜歡的楷模。
但是王楠從小在人堆里打滾, 自然和旁人不同,又加上最近日日都在一處,他已經看出,太子并非外面看的那般仁厚,甚至恐怕是個完全相反的性子,因為從小被姜承顥壓住了所有的鋒芒,卻還要笑著面對,實際上極為壓抑。
他也有過類似的經歷,自然明白其中的苦楚。
林楚楚見王楠沉默了下來,道,“王大哥, 你瞧著太子以后會放過燕王府的人嗎”
等著王楠走后,林楚楚對著錢嬤嬤說道,“收拾收拾東西吧。”
“姑娘”
“我們可能要去寧州了。”
錢嬤嬤手里拿著的托盤差點掉在了地上
轎子晃蕩了一下,燕王妃就清醒了過來,一大早就打扮入宮,因為要離京,需要做的事情不少,清點庫存,人情來往,所以睡得很晚,起的又早,而昨天晚上她只睡了二個時辰。
入宮后上了轎子,燕王妃就閉目休息,誰知道一下子就睡了過去,但其實睡的很淺,這轎子一晃,她就醒了過來。
燕王妃撩開簾子一看,突然一驚,道,“這是哪里”
那些人不聽她的話,一直往前走,燕王妃的心漸漸下沉,喊道,“好大的膽子,在不停下。”就在這時候,轎子突然停了下來。
剛才那個伺候他上轎子的太監(jiān)喊道,“王妃娘娘,還請恕罪,一位貴客要見娘娘,奴婢只好把娘娘送到這里了。”
這是后宮的一處靜謐的地方,四周荒涼,長滿了阿羅漢草,卻讓燕王妃突然凝固住,一段久遠的記憶就這樣措手不及的涌入腦中。
她和皇帝第一次的私會,第一次彼此牽手,都是在這里,這是曾只屬于他們倆個人秘密場所。
這么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是保持著原樣。
燕王妃已經不需要去問太監(jiān),到底是誰要見她,因為這宮里恐怕只有一個人可以半路攔截她,又知道這個地方來。
她下了轎子,一抬頭,果然就看到一個男子背身而立,太監(jiān)在一旁說道,“娘娘,請您移步過去。”
阿羅漢草長的很高,也沒有路,需要從草叢穿過去,燕王妃拖著長長的裙擺,走了兩步卻是停了下來,只道,“你去告訴他,我不會和他單獨會面,現在送我回去,太后娘娘還等著呢。”
到了這會兒,太監(jiān)也不敢強求,猶豫了片刻就朝著那人而去,過了一會兒,燕王妃就看到那人轉過身子來,朝著她而來。
直到兩個人面對面,燕王妃看到皇帝露出一抹苦笑來,道,“淺淺,你還是這樣倔強。”說著那目光凝在她身上,幾乎是癡癡的望著她。
兩個人雖然同在一個京城,但是從來沒有單獨見過,即使碰面也是在人群里匆匆看兩眼。
“陛下,我的你的弟媳。”燕王妃握緊了袖中顫抖的手指頭,面上卻是冷靜自若的神態(tài),理智的提醒著皇帝。
皇帝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垮掉了,他深吸了好幾口氣,似乎想要壓抑著痛苦,好一會兒才說道,“是,你是我的弟媳。”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個錦盒來,或許是因為太激動,拉了好幾次都沒掏出來,最后一使勁兒,幾乎要把胸口的系帶給扯壞了。
燕王妃幾次看著,想要說點什么,最后還是沉默了下來。
皇帝拿出錦盒,遞給了燕王妃,“母后說的對,朕太縱容承顥了,那鋒芒蓋過了太子,可太子才是未來的儲君,這樣只是讓太子不滿,如今朕還在,能護著你們母子,朕百年之后呢這是朕的密旨,如果”
燕王妃幾乎是倒吸了一口氣,還從來沒聽說皇帝為了保護一個臣子,提前下了密旨,但是她也并非不懂世故的人,皇帝的顧慮是對的,如今她的兒子姜承顥鋒芒太過,蓋過了太子,雖然太子在人前是一副寬和仁厚的模樣,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有沒有在太子心中留下一根刺
燕王妃沒有猶豫的接過了旨意。
皇帝遞過去,燕王妃來接,等著燕王妃握住圣旨的時候,皇帝卻放開圣旨徒然握住了她的手,只聽咚的一聲,圣旨掉在地上,兩只手交握,觸感滾燙炙熱,像是一團火,一下子就燃燒了起來。
皇帝心口差點跳了出來,燕王妃的手和記憶中一般,軟綿小巧,讓他簡直難以放開。
“陛下,請自重。”
燕王妃想要拉回手,卻發(fā)現皇帝的手像是鉗子一樣牢牢的握著她的,根本就難以放開。
“淺淺,就這一次,以后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到你。”
皇帝的聲音像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在哀求,全無一個帝王的尊嚴,或許此刻,他只是一個求愛而不得的尋常失意男子而已。
藩王離京,除非皇帝的傳召,是不得私自離開的,雖然如今也不能經常碰面,但是每年宮里總有大大小小的節(jié)日,皇帝總能在人群中看一眼燕王妃,以后呢
皇帝看到燕王妃并沒有抽回手,他既是高興,這說明燕王妃對他并非全然無情,但同時更加的悲哀,注定兩個人這輩子沒辦法相守了。
燕王雖然愚蠢,自負,同樣也是野心勃勃,但是畢竟是他的胞弟,倆兄弟從小一起長大,在宮中相互扶持,他就那樣死了,皇帝如何能無動于衷
以前皇帝如果還奢望過兩個人相依相守的日子,那么現在,他是徹底死了心了。
風輕輕的吹過,把阿羅漢草吹的沙沙作響,劃過王妃手腕,癢癢的,卻輕輕提醒著她,該放開了。
燕王妃再去抽手,皇帝終于松開了手。
兩個人面對著面,千言萬語卻只能埋藏在心底,皇帝親自彎腰撿起圣旨,柔聲說道,“淺淺,拿好,這是朕對你最后的庇佑,以后你只能靠著自己了。”
燕王妃握住圣旨,上面用金線繡著龍紋,有些硌手,莫名的讓人心痛,痛的幾乎要讓人落淚,燕王妃毅然轉過身來,眼中蓄滿了淚水,只是很快她眼中就露出堅毅的神色來,堅定的邁著步子離去了。
皇帝看著燕王妃離去的身影,遲遲都沒有動,僵硬的像是一顆石頭。
雖然要離京了,但是鋪子還是要開下去,津州的鋪子讓趙小六管著,京城的就讓錢嬤嬤的兒子來打理了,林楚楚還做了一個決定,就是讓錢嬤嬤留在了京城,林楚楚的本意是覺得錢嬤嬤年歲大了,應該和兒子一起團聚,安享天倫了。
但是錢嬤嬤卻是不肯,道,“姑娘這是嫌棄奴婢老了,可是姑娘,奴婢還能在伺候姑娘二十年,你看我如今還能一口氣從門口跑到廳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