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昕聲音低低的，“我不用你送……”

程羿東突然抬頭看住她，看得她直接噤了聲，自己卻用平淡閑適的語氣繼續(xù)說：“我答應(yīng)孟旭要照顧好你，得送。”

他是為了孟旭做的這些

剛才那么詭異地給她擦手，也是因為孟旭

姜昕默默把手放到被子下，順便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側(cè)起身子不再說話。她也不是完全沒話可說了，只是發(fā)現(xiàn)，好像不管說什么，都會被程羿東給擋回來。

程羿東看著她悶不吭聲把手藏到被子下，目光定了定。他也沒再多說什么，簡單吐出最后一句：“睡吧。”

姜昕確實又虛又累，閉上眼睛沒多片刻就又睡著了。

到點后被程羿東叫醒，迷糊著腦子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后跟他下樓出醫(yī)院。因為虛，她走路很慢，腳步也是肉眼可見的重。

跟著程羿東往電梯走的時候，姜昕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前世的畫面。只是前世，她是一動不能動地坐在輪椅上，被程羿東推著出醫(yī)院。而這一世，她四肢健全地跟著他。

姜昕之前排斥見到程羿東，就是不想因為看到他，被提醒著不斷想起前世坐在輪椅上的點點滴滴。現(xiàn)在事實也證明，他確實會讓她想起那時候的每一件小事。

但經(jīng)過這幾次見面后，她現(xiàn)在也發(fā)現(xiàn)，越想躲掉的人和事就越往自己面前撲。因此她也清醒地意識到了，她想把所有不堪的往事徹底塵封當沒發(fā)生過，想把自己這一世的人生和前世完全割裂開，這不現(xiàn)實，因為那些永遠都是她經(jīng)歷中割除不掉的一部分。

電梯里人不多，姜昕站在程羿東旁邊，輕輕吸了一口很長的氣。

目光垂落在鞋尖上，她埋著頭在心里默默地想，既然逃避解決不了問題，那就逼自己勇敢一點，努力面對、接受和克服這個心理陰影吧。

程羿東不知道她悶悶的不說話在想什么，在電梯下行到樓層一的時候，他看著電梯門打開，突然問姜昕：“明明是食物中毒昏倒，醒來的時候，為什么會去摸腿”

姜昕的思緒還在神游，沒太聽清他說什么，收收注意力看向他：“嗯你說什么我沒聽清。”

程羿東邁開長腿出電梯，姜昕慢一步跟上。

他把問題重復一遍，腳步放得很慢，帶著她去開車。

姜昕撒謊胡編，“沒有摸腿啊，就是突然驚醒，本能反應(yīng)地彈坐起來了。”

程羿東看她一眼，“是這樣”

姜昕點頭，聲音虛，“嗯。”

程羿東不計較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他也就是隨口那么一問。

他總是能發(fā)現(xiàn)她各種細微的表情和細小動作，甚至能生發(fā)出奇怪與不奇怪的感覺，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敏感細心的老偵探。

程羿東開車送姜昕去學校，車子從醫(yī)院開出去停到學校南大門外，也不過就花了十幾分鐘。

他手搭方向盤，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看著姜昕行動緩慢地下車，對她說：“好好考試，撐不住的話不要硬撐，有需要讓孟旭給我打電話。”

姜昕下車的動作停頓一下，看向后視鏡，在鏡子里碰到程羿東的眼睛。

只是一瞬，沒多出一秒的停頓，她連忙收回目光繼續(xù)下車，很呆地應(yīng)他一聲，“哦。”

下車雙腳落了地才又想起來，回頭跟程羿東再說一句：“真的很麻煩，謝謝你哦。”

她沒帶上程叔叔那個稱呼，對他的態(tài)度也平和了很多，程羿東笑一下，“不客氣。”

等車門關(guān)上，他沒有立即就走，而是轉(zhuǎn)頭往車外看去，看著姜昕步伐緩慢地進學校大門，才收回目光踩上油門開車走人。

姜昕從車上下來后就發(fā)現(xiàn)來來往往的人都在看她，想來想去覺得可能是程羿東的車引起了這些人的注意，她便把頭往下埋了埋。

進學校后她沒有回教室，而是直接去了考場。

爬著樓梯好不容易走到考場門前的時候，看到孟旭正站在她的考場外看試卷。

看到她來了，孟旭把手里的試卷卷起來，小跑兩步到她面前，問她：“怎么樣好點了嗎醫(yī)生說你能來考試了嗎我小舅舅呢”

姜昕站住歇口氣，“你的問題有點多呀。”

說完了沒回答孟旭的話，反倒問他：“怎么是你小舅舅留在那里照顧我啊我跟他都不熟，怪不好意思的。”

孟旭吱唔解釋，“他讓我回來抓緊時間多復習復習，再休息一下，說怕我下午精神狀態(tài)不好影響考試。我沒說過他，就只好回來了。”

姜昕也是這一世和程羿東接觸幾次才發(fā)現(xiàn)，他原來這么霸道，而且是那種奇怪的平淡式的霸道。

于是她又有點恍惚，不知道前世的他和這一世的他，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距離考試開始的時間不剩多少，姜昕看到孟旭胳膊上掛著自己的書包，沒再站著跟他多說，伸手接下來道：“進考場吧，考完試再說，加油啊。”

孟旭點頭：“你也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