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想學(xué)功夫呢,還是想跟郁鋮獨處呢?”
陳醉把玩著手里的那把金刀,說:“說出來你別不信,主要還真是為了學(xué)功夫。郁家再可靠,都不如自己最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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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殿里,郁戎到了警衛(wèi)房中,問:“不是讓你和周朗輪流值班么,你怎么還在這里?”
郁鋮本來躺在床上在把弄手里的紙條,聞言立即坐了起來。郁戎愣了一下,頗有些嚴(yán)厲地說:“我看你今日有點精神懶散。”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后傳來了腳步聲,秋華躬身朝他行了禮:“大人。”
郁戎點點頭,問說:“是不是陳殿下要找郁鋮?”
秋華笑著點頭:“是。殿下說他想學(xué)東西,等老師來教呢。”
郁鋮便拿了大衣穿上,郁戎對秋華說:“我跟他單獨說幾句話。”
秋華便退出去了,郁戎看了郁鋮一眼,說:“你也咧咧嘴,笑兩聲,跟皇后說話,不要跟作報告似的,皇后南方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膽子小。”
膽子小么?
也未見得。
郁鋮一張冰山臉,“嗯”了一聲。
郁戎見他還是那個老樣子。
“……”
還是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這個兒子論能力不用說,性格實在不算討喜,寡言且冷漠,大概是太早扔到軍隊里去鍛煉,男人堆里長大的,不懂什么叫溫柔情趣。
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他們貴族階層還是很講究風(fēng)雅情趣的,這是一個紳士最起碼應(yīng)該具備的素質(zhì)。陳醉是南部富商家庭長大的,最好風(fēng)花雪月,郁鋮和他真是一南一北,相差甚遠(yuǎn)。
好在如今已經(jīng)和皇后連成一條戰(zhàn)線,這樁姻緣也未必真要促成。
陳醉要學(xué)男子四技,他是支持的。
北部和南部生活習(xí)俗相差很大,且互相嫌棄。南方人嫌棄北部人粗鄙,北部的人嫌棄南方人不夠豪壯。皇后嫁入皇室以后,北部的人大多不喜歡他,就是覺得他嬌弱的像一位玉簪花,沒有男子氣概。
所以才編排了那么多香艷易推倒的段子來消遣他。
如今既然已經(jīng)將皇后這股政治力量納入囊中,陳醉的風(fēng)評越好,自然這股政治力量就越大,皇后殿下嘛,再強大,名望再好,也不會動搖國本,他代表的終究還是皇室的形象,這大概也是皇帝趙晉的意思,所以才在垂危之際希望他能扶持陳醉。
只是陳醉那個身板,也不知道能學(xué)到多少。
郁鋮和秋華回到小玫瑰宮的時候,陳醉已經(jīng)在擊劍場里等著他們了。郁鋮脫了外套,交給了秋華,拿了一把竹劍在手里,走到了陳醉跟前站定。
陳醉說:“我還以為你被郁相留住了,你是不是都忘了你的主要職責(zé),應(yīng)該是做我的教官了?”
郁鋮說:“殿下如果真心想學(xué)技能,應(yīng)該先從基礎(chǔ)開始,如今您下肢力量薄弱,身體協(xié)調(diào)性也差,學(xué)擊劍,未必能夠很快就有成效。”
“我倒是想學(xué)射擊,但是在宮里沒地方學(xué)吧?”陳醉說。
郁鋮說:“那得去北郊靶場。”
陳醉雙手握著竹劍,腳下慢慢挪動,猛地上前出擊,郁鋮單手持劍擋住了他,又將他撥了回去,動作颯爽凌厲。
陳醉一邊踱步一邊說:“這幾天宮里事情多,我走不開,也不方便扔下陛下不管獨自出宮,所以只能挑能練的先練練。”
他說完又再次出擊,郁鋮這一回躲過了他,反手一劍就打在了他的腰上。
盡管穿了擊劍服,陳醉也被他拍的一陣火辣辣的痛,他身體抖了一下,隔著面罩笑了笑。
郁鋮反擊過去才察覺手上用力過猛,見陳醉被他抽的一顫,心下就是一緊,臉色便更嚴(yán)肅,抿著薄唇松了握劍的手。
這一回陳醉倒學(xué)的很認(rèn)真,最后氣喘吁吁,手酸的都握不住劍,這才作罷。秋華端了茶水和糕點過來,陳醉摘下面罩,端起一杯茶便喝了個干凈,吞咽的時候喉頭上下滑動,郁鋮覺得他那喉頭也很精致,細(xì)長白皙的脖子如今和臉色一樣潮紅,耳朵更紅,半掩在潮濕的頭發(fā)里。
他就把毛巾遞了過去,陳醉接過來擦了一下脖子和臉,說:“真痛快,等會洗個熱水澡更痛快,你也一起去洗洗。”
他見郁鋮不說話,便笑著說:“我沒讓你跟我一起洗。”
郁鋮就更不說話了。
“明天去百花總寺,我要在那住幾天,你總要跟著我去吧?百花殿這邊有周朗在,要是郁相還是不放心,可以再多加點人。”
郁鋮“嗯”了一聲。
他突然如此寡言,陳醉反倒有些訕訕的。熟了的壞處,就是不好意思再向他當(dāng)初深夜敲門獻身一樣肆無忌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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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醉很喜歡小玫瑰宮,便一直都沒有再搬回梅花宮。為皇帝祈福是大陣仗,皇室成員幾乎全體出動,從小玫瑰宮出來,就看到皇室成員已經(jīng)在外頭站成了一列,一溜的皇家專用汽車,氣勢龐闊,車隊整齊,看起來極為氣派。
眾人都在等他。
他這個皇后殿下,名義上來說,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上車之前,先跟皇室成員一一寒暄了一遍,當(dāng)然不僅僅是為了打招呼,特約記者一大早就來了,全程跟拍。
這是他第一次見親王妃林云英。
林云英出身牡丹州,家世顯赫,人更是美貌,和太后姚元英,并稱為“百花雙英”。即便單從這樁婚姻上來看,也能看出趙晉立儲的心思,牡丹州林家,可是名門中的名門,他給趙潤挑選了這么一門親事,顯然是要給他一個強有力的外戚后盾。而林云英本人也賢良溫柔,和趙潤堪稱金童玉女的組合,是小說里最受好評的女性角色。
只是他看《百萬雄兵》的時候,從作者話里話外的暗示里,覺得這位美麗的王妃,結(jié)局或許并不會太好。
“殿下。”林云英屈膝行禮。
“聽說你有了身孕,我真替你們夫婦倆高興。”陳醉說。
“前幾天身體一直不適,到醫(yī)院檢查了一下才知道是有孕了。”林云英聲音溫婉,笑容得體,很有名門淑女的風(fēng)范。
“現(xiàn)在好些了么?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好好休息。”
“調(diào)養(yǎng)了兩天,已經(jīng)沒事了。”林云英笑著說:“多謝殿下關(guān)心。”
她言笑晏晏,身邊的趙潤臉色卻不大好看。
猜得出來,林云英要不要出席祈福祝禱活動,并不是完全他們夫婦倆說了算的。今天的祈福,一則是為了皇帝的安康,二則其實也是郁戎等人要把趙潤推出來,今天是他們夫婦的主場。
陳醉打算今天盡量低調(diào)。
不過身為男皇后,輿論八卦的焦點,也不是他想低調(diào)就能低調(diào)得了的,到了百花總寺以后,他一下車,就聽到了民眾的呼喊,在眾多“親王殿下”的呼聲當(dāng)中,也摻雜了很多的“皇后娘娘”!
“娘娘?”陳醉差點被雷翻,一時分不清這是他的粉還是他的黑!
他抱著小公主拾階而上,見大住持已經(jīng)在門口迎接他們。到了寺廟門口,他將小公主放下,雙手合十,與大住持打了招呼。
大住持不是他能得罪的人,這個大腿也得抱。
于懷庸的軍隊負(fù)責(zé)安保,附近兩條街的民眾都經(jīng)過層層排查才放進來的。皇室的人氣很高,民眾夾道,從臺階上望過去簡直人山人海,歡呼聲此起彼伏。陳醉第一次見這種大場面,心下有些緊張和興奮,他朝民眾揮了揮手,一邊進門一邊想,他為什么不穿成皇帝,那才帶感呢!
眾人進到寺廟以后,大門一關(guān),立即安靜了不少,百花寺里老松參天,庭院里幾株白梅開的正盛,煙霧繚繞之間,便只剩下香燭氣息。他象征性地敬了一炷香,等記者拍完照,他就進殿里頭去了。
到了旁邊的休息室,他立即松了一口氣,透過窗戶的縫隙往外頭看,見趙潤夫婦還在參拜,身后跟了一群舉著相機的記者,而蕭文園率領(lǐng)內(nèi)宮廳的一干小領(lǐng)導(dǎo),一身正裝,整整齊齊地立在親王夫婦身后,那排場,看一眼就覺皇家威嚴(yán)。
以前出席這樣的活動,皇后殿下都緊張局促的不行,只想快點結(jié)束,但今天秋華卻覺得皇后殿下隱隱露出幾分羨慕的神色,在看外頭的親王夫婦。
“殿下累了吧,坐下歇歇,等會要一起去誦經(jīng)堂,估計要誦經(jīng)兩三個小時呢。”
小公主大概很少來這樣的場合,不知顧忌,伸手要夠供桌上的瓜果,陳醉彎下腰說:“等會我讓秋華帶你去吃東西,現(xiàn)在先忍一會好不好?”
公主說:“我肚子都餓扁了。”
奶聲奶氣的,陳醉聞言就笑了。
“寺里有新鮮的羊奶,等會我?guī)Ч鞯钕氯S房看看。”
陳醉愣了一下,他還以為出家人是連奶制品都不喝的。不過一個世界一個規(guī)矩,他不了解的太多了,就也沒有問。
上午誦經(jīng),中午在寺廟里吃了素齋。百花總寺算是皇家寺廟,后院一排廂房都是給皇室準(zhǔn)備的,平日都上鎖,皇室人員入住的時候才會開。陳醉進去看了看,房間雖然不大,但收拾的非常干凈,秋華領(lǐng)著麗麗又將房間收拾了一遍,陳醉要在寺廟里住三天。
午睡時間,可他也睡不著,等把小公主哄睡著以后,他就從廂房里出來了,去了靜室繼續(xù)誦經(jīng)。于懷庸帶了人在外頭巡邏,隔著庭前的梅花叢,就看到了低頭誦經(jīng)的陳醉。
他手下有一個是第一次見到陳醉本人,看的都有些呆了。于懷庸問說:“皇后殿下住哪一間房?”
“六號房,在最后一排中間。”
于懷庸又看了一會,這才帶著人繼續(xù)去別的地方巡邏,心里卻想,這位皇后殿下,誦經(jīng)的時候側(cè)臉靜美得如同一幅畫,還真是具有欺騙性的一張臉。
等他們走遠(yuǎn)了,陳醉扭頭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身后有人走了過來,秋華在門口站定,說:“殿下,郁鋮到了。”
“嗯,”陳醉說:“你下去吧。照顧好公主。”
秋華躬身退下,只留下郁鋮一個人站在門口。
“我問了住持,住持說太過溫暖會讓人忘了清修之道,所以這里房間都冷。”他對郁鋮說:“你冷么,過來烤烤火。”
郁鋮說:“不冷。”
“那也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郁鋮聞言便走了過來,在火爐旁站定。
陳醉抬頭笑著看了看他,伸出一只手來。
郁鋮愣了一下,便伸出手來,陳醉握了一下,說:“好冰。”
郁鋮就跪坐了下來,伸出手來在火爐旁烤了烤手。
陳醉的手上還拿著赤紅色佛珠,更襯的他手指白皙纖長,郁鋮的膚色本也是白的,可是和陳醉一比,手指也顯得暗沉了許多。
“你手上的疤,是怎么落下的?”
郁鋮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之間,有一道很長的疤。
“被軍刀割傷的。”郁鋮說。
陳醉聞言沒有說話,只指腹摩挲過郁鋮手上的疤痕,郁鋮手指微微蜷縮,感覺手上的那點癢,傳到他五臟六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