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無家可歸。
陸延收回眼,覺得這念頭很荒謬。
-
康茹次日中午才回的樓。
陸延為了蹲她,特意定的鬧鐘,康茹上樓的時候他還在吃午飯,臨時飯友偉哥正坐在他邊上聽他講昨天晚上他暴揍高利貸的英勇事跡。
“對面五個人,”陸延邊說邊夾起一筷茄子,“五個人對我來說那還不是小意思,撩撩袖子就上了――”
偉哥雖然為這個刺激的格斗氛圍感到緊張,但他還存有一絲理智,他也夾起一筷油燜茄子,感慨道:“延,這不像你啊。”
陸延沒想到吹個牛都能被人戳破:“哥你對我有什么誤解”
偉哥:“你對你自己有什么誤解”
偉哥在這棟樓住的時間比陸延還久,陸延這人動嘴不動手的性格他領(lǐng)教得很透徹,而且就算他動手了……
“拆除公司頭一回來的時候讓你打一個你都打不過。”
偉哥用充滿追憶的語氣說:“我還記得你三兩下就被人家打飛的樣子……”
“……”
陸延聽到這,伸手把偉哥手里捧著的碗筷拿下來,然后指指門:“你,出去。”
偉哥:“咋的,不是說好我借你車,你請我吃飯的嗎。”
陸延一只腳蹬在地上站起身,走到柜子面前翻一陣,最后翻出一桶紅燒牛肉面:“這口味你看行嗎。”
偉哥簡直難以置信:“你是人”
兩人鬧了一陣。
偉哥捧著紅燒牛肉面站在門口,康茹正好走上來。
她依舊穿著晚上那身衣服,眼皮底下是即使涂了厚厚一層遮瑕也蓋不掉的黑眼圈。
“來了來了,”偉哥躥進門說,“人回來了。”
陸延拿起上次沒來得及還的碗和檔案袋,拉開門出去,站在康茹面前說:“上次問你借的,一直沒還,還有這個,這是有人托我給你。”
康茹看他兩眼。
她打開檔案袋之前完全想不到里面會是兩份合同――
一份她眼熟得不能再眼熟,就是那份綁了她整整五年,每天晚上做噩夢都是上頭的白紙黑字化成利刃不斷凌遲著她的借債合同,最后落款是她自己簽的字。
但其實也沒有那么熟悉。
因為當時她簽下這個合同的時候甚至沒能仔細看清合同內(nèi)容,同廠的小姐妹跟她說:“這合同不會有問題的,這我表哥,肯定給你按最低的利息算,比銀行還低的,你不用擔心。”
于是她握住那根筆,在上頭一筆一劃簽了自己的名字。
康茹原來跟所有來廈京市打工的女孩子一樣,她帶著簡單的愿望,來大城市尋找工作機會。
“你還不上錢――你就不會想辦法”
“姑娘……我這有份工作,來錢快,你考慮考慮”
無數(shù)雙手把她推向深淵。
她覺得自己一點一點地爛透了。
這輩子要是還能閉著眼撐下去,那就再撐會兒,撐不下去就去死吧。
但孩子的出現(xiàn)是個意外,她去過一次小診所想做人流,錢都交了,最后一刻她推開醫(yī)生從病床上赤著腳跑出去――她知道她以后會為這個決定后悔,她還是推開了那些冰涼的器械設備。
所有后悔都抵不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她覺得世界亮了一點。
康茹愣愣地將這頁合同翻過去,發(fā)現(xiàn)底下還有一張。
那張紙上寫著:
乙方康茹女士所欠債務一百二十萬元已全部還清,自本協(xié)議生效起,康茹女士與本公司之間再無任何債權(quán)債務關(guān)系。
陸延從來沒見人這樣哭過。
康茹死死咬著手背,腰慢慢彎下去,她身上背著的包從肩上滑下去,然后壓抑的聲音才從緊咬不放的齒間溢出來,眼淚簌簌地往下落,砸在地上。
-
[陸延]:東西已經(jīng)給了。
[肖珩]:en
[陸延]:一直在哭,反復說對不起,問孩子在哪兒,你明天把孩子帶過來
[肖珩]:en
不管發(fā)什么對面都是極其敷衍地、連輸入法都懶得切成中文的“en”。
康茹整個人哭得脫了力,陸延把她扶回房間,出來之后打字回復。
[陸延]:你復讀機能換個詞嗎
這回肖珩回的消息更簡潔了。
[肖珩]:o
……
等陸延刷完碗,肖珩倒是主動發(fā)了幾條消息解釋。
[肖珩]:泡奶粉,不方便打字。
另一條是條語音。
陸延點開,一個“殺”字先出來,大少爺說話頓了頓,才往下說:“謝謝。”
你剛才是想說殺馬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