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團(tuán)圓篇下
趙禹宸本著天下之才, 皆能各得其所、物盡其用的原則, 今日的這一場團(tuán)圓宴, 是由御前大總管,世間難得的美食評論家
魏安, 魏大總管一手張羅準(zhǔn)備下的。
方一開宴, 第一個端上來的便是螃蟹, 未必多大,但卻細(xì)細(xì)挑揀過, 都是正時令的黃膏蟹。
“莫瞧這蟹小,可是螃蟹易得,膏蟹卻難尋, 這頂級的黃膏蟹便更是萬里挑一比那光一味大的又鮮甜到了不知哪里去”人近中年之后, 越發(fā)的發(fā)福了一圈的魏安微微躬身,用和身子不符的靈巧敏捷,三兩下便籠內(nèi)的膏蟹齊齊整整的卸了開來,口下也是一句不停,從形色要口味, 品評的叫人口舌生津
“要成油膏蟹, 必得這蟹里的膏化成黃油油,將渾身上下的蟹肉都鎖在殼內(nèi), 浸在油里,從里到外,一點點的挨著浸透了,連這蟹腿尖尖上都黃黃的透亮這樣的膏油蟹啊, 上火的時候一點口子都不能有,鉗子腿子也一根都不能掉,不然這油就從這口子里漏出來,什么都白費(fèi),全須全尾,先在冰水了凍得僵了,再上火蒸出來。哎呦呦,您趁著熱,這么一開,夾出來,嘗上一口油而不膩,糯而不爛,入口不像海貨那般一味厚咸,就是兩個字香鮮這個好吃的哎呀哎呀”
“喲,叫你這么一說,哀家還沒吃著,就已覺著嘴饞的很了”一旁的方太后忽的一笑,這么多年來,因著趙禹宸與蘇明珠兩個的真心孝敬,她漸漸的,便也放下了從前的小心謹(jǐn)慎,也常常不再顧忌的露出些原來的本性來。
便如同此刻,太后的笑意里也少了些以往那種畫出來似的,一絲不錯的慈愛,反而更像是尋常的祖母長輩一般,笑的不是那等端方典范,卻要顯得真心高興“以往怎么的沒發(fā)覺,魏安你還有這份本事”
趙禹宸嘗了一口,也果然連連點頭“你今兒的差事備的不錯,下頭可還有剩的都賞你了”
“小人謝陛下主子賞”魏安立馬屈膝一跪,笑的見牙不見眼,那一股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勁兒,都要從臉上溢出來一般。
事實上,不光魏安,不知是這膏蟹原本滋味就是這么好,還是叫他這么一番夸贊更添了幾分助益,在場眾人,便是素來講究的趙禹宸,也吃的滿口生香,一時間,什么花香果香,都叫這蟹肉的香甜蓋了下去。
皇家規(guī)矩,便是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多吃,更莫提這螃蟹之類,原本就是寒涼之物,因此眾人只用了一只,便也罷了,便是如蘇豐蘇茂兄弟,這般胃口正大,且常在西北,少能吃著這等海貨的,也不夠多過一只,便也停了手。
螃蟹這東西,雖然好吃,但就是有一個一旦動手,便在桌上剩下滿地殼腳之類的零零碎碎,格外不雅的毛病。
因此等著眾人用罷,再用宮人捧上的紫蘇水,洗手漱口之后,便也三三兩兩,移步到了暖閣的另一頭,閑談?wù)f笑著賞起了花。
一面是為著賞花,一面也是給服侍的宮人們騰出地方來,先將吃蟹留下的零碎收拾妥當(dāng),還要再上隨后的茶果菜式。
畢竟,堂堂的中秋團(tuán)圓宴,自然不可能只這么幾只螃蟹就罷,整個宮宴,從前到后,每一階段的吃食,魏安都已千挑萬選,安排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又出人意料。
細(xì)論起來,因著交給了魏安一手準(zhǔn)備,除了中秋節(jié)里最要緊的團(tuán)圓餅之外,其它時候又要吃什么不一般的吃食,便連蘇明珠自個都還不十分清楚。
也算是叫人高興的小期待。
方才在宴席上,不好多言,如今只與兒子女兒湊在一塊,蘇夫人觸景生情,便有了些悵然的模樣,微微的嘆息了一聲,拉了蘇明珠的手心道“闔家團(tuán)圓的好日子,連老大都回來了,就可惜了你二哥”
提到二哥,蘇明珠也是一頓,看著這一派熱鬧,也有些沉默了下來“是啊,二哥與二嫂這是去了哪近些日子可有給家里傳信來怎的中秋節(jié)也不知道回來看看。”
“上一次傳信回來,說是去了嶺西。”
“嶺西”蘇明珠吃了一驚“那窮山惡水的,又是毒物又是瘴氣,他們?nèi)ツ堑胤礁墒裁础?
蘇夫人也有些擔(dān)心的模樣“說是那地方雖然偏遠(yuǎn),與醫(yī)術(shù)上卻是另辟蹊徑,自有一番醫(yī)道,與咱們中原大不相同,明理說,他們兩個二十多歲才下了決心學(xué)醫(yī)學(xué)藥,不比人家自小的積累,就只能給自己多些閱歷。”
不錯,二哥李明理,和已成了二嫂的方姑娘,自打成婚之后,因無俗世掛累,當(dāng)月便收拾行囊,相伴離了京去。
剛開始還尋常些,去的都是天杭康梁這般的富庶之地,魚米之鄉(xiāng),可自打之后有一遭,送回信來,說了他們夫婦兩個,開始學(xué)醫(yī)之后,這地方,便當(dāng)真是越跑越偏。
瓊越之境都罷了,這會兒竟還索性跑到了嶺西去
“唉這孩子,當(dāng)真是自小就不叫人省心”
“不為良相,便為良醫(yī),他們夫妻兩個,游走天下,一道學(xué)醫(yī),也是好事。”一旁蘇戰(zhàn)聞言,撫了撫自己服帖的長須,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樣“何況如今天下太平,明理又不是那等沒出過門的,自小跟著咱們從南到北,軍中都待過了,這算什么”
蘇夫人濃眉一挑“你說的輕巧我這不是擔(dān)心他的身子明理那孩子,原本身子就不好,若在那要命的地界再生了病”
這一句的聲音有些大,離得略遠(yuǎn)了些的蘇大哥聽見了,扭頭行了過來,也聲音雄壯的插了進(jìn)來“啥在說二弟我前兩年才見了,瞧著精神不錯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叫我瞧著,可比以前小里小氣的模樣通暢多了,弟妹也是個好姑娘,治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