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趙禹宸在乾德殿內(nèi)滿心糾結(jié)的時候,剛剛離去的蘇明珠蘇貴妃,則正扶著貼身侍女白蘭的胳膊,不急不緩的行到了御花園,對著晴朗朗的月色,看著西邊開了正好的梔子花。
一旁的白蘭笑著:“主子喜歡,就叫人往咱們殿里再多搬幾盆回去。”
蘇貴妃愛花,是滿宮皆知的,且不拘是哪一種,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凡是開花的,她就都愛看愛聞,蘇貴妃的昭陽宮里更是時時刻刻都是花團錦簇,花香四散,時候久了,宮里人都不必去問,凡是身上遠遠的就能聞見一陣花香的,便知道是貴妃娘娘的人。
不過蘇明珠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花香雖好,卻也不能過分,擺的太多,不光香味要亂,還會叫人喘不上氣的。”
白蘭之前從沒聽說過這樣的道理,不過她打七歲服侍蘇明珠以來,就早已從主子的口里聽過各種千奇百怪的講究,也不差這么一個,因此這會兒只是點頭答應(yīng),便又小心翼翼餓提起了另一個話茬:“主子心里分明是擔心陛下的,陛下昏迷,您這半日守在跟前,連膳都沒心思用,好不容易醒了,您怎的又要故意氣他呢”
白蘭剛才守在殿門口,遠遠的,也聽見了幾句自家主子與陛下的話,說句實在的,就憑自家主子說的那幾句話,陛下最后只罰了個閉門思過,即便是白蘭,都覺著丁點都不算過分。她只是對主子的行徑有些想不通,又想著為主分憂,這會兒就又問道:“難不成,主子是不高興陛下偏寵董淑妃”
“董淑妃啊……”蘇明珠挑挑嘴唇,面上便露出幾分似笑非笑的嘲諷來。
白蘭見狀,就覺著自個可能是說對了,便又小心勸了幾句:“陛下雖也寵愛董淑妃,但一開始也沒越過您不是娘娘怎么說也是與陛下自小一處長大的情分,您但凡略微和軟些,說不定打一開頭就沒那董淑妃什么事呢!”
“沒有淑妃,也要有賢妃良妃德妃,貴人美人才人,又有什么區(qū)別他身邊總是要有別人的,我又何必難為自個”蘇明珠微微垂了眼眸,她看出白蘭似想分辨,便擺了擺手:“你放心,有爹爹與哥哥們在,只要我不犯大錯,他就算厭煩,該有的體面也不會缺了。”
她知道白蘭想說什么,無非是趙禹宸雖也寵幸旁人,可都比不過她的體面,只要她伏小做低,主動一些,再加上家世和青梅竹馬的感情加持,就一定能和趙禹宸那小子相親相愛,相敬如賓,不用擔心別人威脅她的地位之類之類。
可她蘇明珠,什么時候淪落到需要去和別人去爭自個丈夫給的一點“寵愛”與“體面”了
沒錯,蘇明珠和這個世界尋常的女人都不太一樣,她自大千世界而來,上輩子也稱得上一句出身豪門,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的,只不過出生后沒過多久,就被查出了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疾病,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不能承受大的刺激,日常衣食住行更是哪哪都要小心注意,無奈之下,父母只能將所有的要求與壓力都放到了之后的弟弟身上,對于她,只需要活的健康開心,就已經(jīng)是最大的期望。
只可惜,她因為一次意外,沒能活過十八歲的生日。
等到她重新睜開眼,就到了眼下的大燾朝,家人雖然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家人,但對她卻是一樣的真心疼愛,更重要的是,她這一次,終于有了一副健康的身體。
時候久了,她就也只當自個少喝了那一碗孟婆湯,漸漸的放下了曾經(jīng)的一切,真正的將自己融入了這大燾朝的武官之首,威武大將軍女的新身份,一路順遂的走到了如今。
前后兩世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蘇明珠向來是驕傲的,在她想來,她未來的丈夫,只要她喜歡,不需要什么位高權(quán)重,人中之龍,但最重要的,是能兩情相悅,且為了她,在一起時能夠不納妾、不二色,即便是時過境遷,之后不成了,她也并不強求,無非是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事實上,即便是在大燾朝,以她的才情相貌,再加上威武將軍府上獨女的出身,這個要求雖麻煩了些,也未必就做不到。
只不過,偏偏她遇上的人,正好是這封建帝國的皇帝罷了。
“再一者,誰說我喜歡陛下都進了宮,傻子才會喜歡陛下呢。”蘇明珠抬了頭,便又笑的釋然,側(cè)過身去,杏眼桃腮,風情流轉(zhuǎn)的瞧了白蘭一眼,就叫人忍不住的心下一跳:“我不過是瞧上了咱們陛下長得好看,不忍心他白白叫雷劈死罷了。”
這倒是真的,旁人對著趙禹宸時,最先瞧見的是他先帝獨子,五歲便被封為中宮太子的身份,可在對蘇明珠來說,打從第一眼看見趙禹宸那家伙起,她就覺著這當真是一個長得格外好看的孩子,雙眼皮長睫毛,朱唇皓齒,圓眼星眸,裝的和個小大人似的,可是一笑起來,還是有兩個小小的酒窩,萌的不得了。
蘇明珠算是個顏控,向來喜歡好看的東西,再加上趙禹宸那時候年紀雖然小,但或許是因為自小就被委以重任,說話行事卻都很是早熟,卻又并不死板老成,十分合蘇明珠這個偽兒童的胃口,這么一來二去,他們兩個便算是有了青梅竹馬的情分。
再然后,就是臨死前的先帝金口玉言賜了婚,并且一同賜婚的,除了她,還有當朝太傅家的嫡出孫女董淑妃。
“現(xiàn)如今看著還好,可眼看著先帝的孝要出,按理說也該立后了,您總這樣,若是陛下一氣之下,立了董淑妃做皇后……”
白蘭擔憂的話語打斷了蘇明珠的回憶,她回過神來,嘴角帶笑,指尖輕輕拂過白嫩的梔子花瓣,帶過一道幽香:
“咱們家里打從先帝那會就被忌憚,你還指望他立蘇家女做皇后算了吧,咱們還是別難為他,這后位呢,就讓給他的董美人好了,等得爹爹回京,陛下立后,咱們便出宮去,離了這牢籠子,帶發(fā)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