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么想著,醒酒湯來了,劉慶遠接過喝下,又由著汪氏給他揉了一會兒腦袋,這才感覺舒服了一點。
“自從徐氏跟我們斷開聯(lián)系之后,事情就有點失控了,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查清楚她的失蹤是怎么回事。”劉慶遠閉著眼睛,語氣低沉地問,“我那好侄子身邊那個四方,你今晚找人跟他接頭了嗎?”
“找了,他說徐氏是背叛主子被發(fā)現(xiàn)了,所以被處置了。但這個背叛具體指的是什么,他并不清楚。只說你那表哥表嫂當日為著這事兒發(fā)了很大的火,且當下就把人處置了,不曾有過半點的手下留情。事后他倒也暗中打探過,但羅氏身邊的人這回不知道為什么嘴很緊,他花了許多功夫都沒能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日事發(fā)本就突然,羅氏處置起徐嬤嬤幾人來又利落,府里很多人,包括因為扭了腰,一直在屋里躺著的四方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等他們知道的時候,徐嬤嬤幾人已經被發(fā)賣出府了。
倒是也有在場的人知道真相,但羅氏下了死令,不許他們往外說一個字,免得影響英國公府的名聲,壞了他們家給英國公府送人情的計劃,甚至是因此與英國公府結仇。
至于剩下那些被羅氏叫過來圍觀徐嬤嬤幾人被處置的,也只知道徐嬤嬤幾人翻車的原因是背主,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
因此四方是白費了一番功夫。
劉慶遠聽完這話,只覺得眼前的迷霧更濃重了。
徐氏是羅氏身邊的老人,兩人之間的情分不同于尋常主仆,徐氏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讓羅氏氣得半點機會都不給地處置了她?
“會不會……會不會他們已經發(fā)現(xiàn)那徐氏與咱們之間的關系了?”汪氏這時突然猜測道,“只是礙于親戚情面,或者說這么多年咱們家對他們家的恩情,他們不好跟咱們撕破臉,就忍了下來沒有挑明,而是選擇了還錢跟咱們家撇清關系……”
這個猜測乍看有些道理,但仔細一想卻是不可能的。
因為寧遠伯兩口子根本沒有這樣的城府和腦子。
尤其是脾氣火爆直率的羅氏,要是已經知道真相,就算能忍住不翻臉,她也絕對不可能笑得像今天晚上一樣開心自然。
還有他那倒霉表哥,別看他脾氣軟得像面團,真要發(fā)現(xiàn)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傷心之余只怕也得扭頭就走。
這夫妻倆,都是雖然心軟,但眼里容不得沙也做不了假的人。
劉慶遠想到這,緩緩搖了一下頭:“他們應該還不知道徐氏跟我們之間的關系,不然今晚不會是這樣的反應。最大的可能是,他們意外發(fā)現(xiàn)了徐氏被人收買,意圖暗害嚴紹那小子的事情,但徐氏出于某些原因,并沒有供出我們的身份……”
“這就說得通了!只是這樣一來,咱們不就危險了嗎?事關嚴紹那小子的性命,他們肯定會繼續(xù)往下查的,這說不準哪天就會查到我們頭上來……”汪氏臉色微變,有些惶恐地說,“老爺!他們會不會已經疑心上咱們了?只是還不確定,所以才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劉慶遠眼神一凝:“不可能,那倆蠢貨沒有這么深的心思。”
汪氏卻不敢掉以輕心:“凡事都有萬一,這件事關系到的可是他們唯一的兒子的性命!而且如果不是疑心上咱們了,他們?yōu)槭裁丛绮贿€咱們錢,晚不還咱們錢,偏偏這個時候……我看他們就是想先把欠咱們的錢給還了,日后好清算!”
劉慶遠的臉色猛然陰沉了下來。
這幾年他一邊讓人暗中打擊寧遠伯府名下的各種產業(yè),致使寧遠伯府漸漸入不敷出,一邊又在寧遠伯府困難的時候大筆大筆給他們送“孝敬”,為的就是讓寧遠伯兩口子記住自己“雪中送炭”的恩情。如此等嚴紹那小子“意外病逝”后,他們不得不過繼嗣子的時候,必然會優(yōu)先考慮他們家的孩子。
——讓自己的兒子脫離卑賤的商賈身份,成為下一任的寧遠伯,這就是劉慶遠最終的目的。為此他費盡心機,甚至不惜砸重金購買了樂逍遙這種罕見的毒,就為了悄無聲息地處理掉嚴紹這個絆腳石。
原本一切都很順利,可就在徐氏失蹤之后,一切就隱隱脫離了他的掌控……
劉慶遠本就有些不安,因為接風宴上嚴紹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表現(xiàn),心里更是說不出的煩躁。這會兒聽了汪氏似乎頗有道理的分析,他一顆心不由緊緊揪了起來。
不過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劉慶遠就穩(wěn)住心神,有了決斷。
“既然理不清頭緒,那就快刀斬亂麻吧。”劉慶遠轉著手上戴著的玉扳指,眼中隱隱透出了一點寒光,“只要嚴紹那礙事的小子‘意外地’,‘毫無疑義’地死了,一切就都死無對證了。”
汪氏心中一悚,本能地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計劃成功后,她心愛的小兒子就能繼承寧遠伯的爵位,成為真正的貴族子弟,這點害怕又瞬間被興奮代替了。
“老爺說的是,只是樂逍遙顯然是不能再使了,咱們又是初到京城,在這里尚無根基,這……要怎么做才不會引起懷疑呢?”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京城里的鬼,想來也不會清高到哪里去。”劉慶遠思索半晌,終于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聽說京城郊外的長明觀旁有一片桃花林,眼下花開正艷,是難得一見的好風景。你我初來京城,還未曾見識過這樣的景色,不如過幾天等一切都安頓好了,邀上表哥一家去祈個福賞個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