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懂了洛九江話里意思的那一刻,邵闌寧愿自己其實什么都沒聽懂過。
他艱難地把洛九江的言語加以排列組合,試圖將其拼湊成不一樣的形狀。
然而無論他究竟怎樣擺弄這句話的字句,現(xiàn)實依舊如鮮血一般,淋漓地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就像是那句被拆分的話語一樣,一時之間,邵闌只覺得自己連三觀都已經(jīng)瀕臨破碎邊緣。
怎么會這樣呢邵闌張口結(jié)舌。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邵闌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瞬間,天地都是旋轉(zhuǎn)的,高懸的宮燈散出柔和的光線,燈光透過旋轉(zhuǎn)的仕女畫外殼輕柔搖曳著,是一場紛飛之下的光雨,每粒雨點都像是邵闌腦子里晃悠出來的腦漿。
在某一個片刻,邵闌隱隱覺得自己頭昏腦漲,氣得天靈蓋發(fā)涼。
他下意識去摸自己的頭頂,以為自己禿了。
然而下一刻,他當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沒禿,自己是綠了
邵闌開口,他自己沒察覺到,然而他連說話都是哆嗦的。他沖洛九江抬起一只手,不可置信地罵他“你、你簡直不知廉恥”
洛九江驚異地看著他。
“挺有自知之明的嘛,這是你的自我介紹”
一堆嗡鳴的念頭瘋狂地涌入邵闌的腦海,每個念頭都帶著拖長的端倪,可每個念頭他只能草草地摸到一點緣由。
在強大的刺激之下,邵闌的邏輯終于徹底崩堤。
“你是我的男朋友”邵闌大叫道。
“小聲點。”洛九江不輕不重地提醒他,“分了,早分了,你那杏仁兒大的腦殼是不是不記事兒啊。”
邵闌愣了下,又痛心疾首地說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也就那樣吧。除了欺騙出軌監(jiān)禁還有三天不給飯吃外,你目前還沒機會干出更多人渣事。”
邵闌的嘴唇哆嗦了兩下,他胡亂在空中抓了一把,似乎想要抓住某道凌亂的思緒。
“千嶺是我喜歡的人,他是我男朋友”
這句話中途就被一個聲音從背后冷冷打斷。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霎時之間,猶如一股剛剛解凍的冰水當頭灌入邵闌的周身百骸,他猛地打了個寒戰(zhàn),竟然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在他身后站著的,是身長玉立,穿一件和洛九江同款風衣的寒千嶺。
寒千嶺微微皺眉,他輕輕整了整自己的衣領(lǐng),略微向后仰著身,是一個對邵闌厭惡至極的姿勢。
他說話的語調(diào)還算客氣,只是聲音寒冷如冰“邵先生,我覺得,我一直以來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不至于得到這樣的誤會”
明明口里念著一個疑問句,卻生生被寒千嶺念出了陳述句的語調(diào)。
邵闌的嘴唇一時間都白得沒有了血色,他失魂落魄地轉(zhuǎn)過身來,才站正就被寒千嶺身上和洛九江同款的風衣狠狠地扎了一下眼。
“保持禮貌,邵先生。”寒千嶺警告道,“你剛剛對著吼的這個人,他是我的朋友。”
“”
場面一時寂靜得如同墳?zāi)梗€是剛剛一直站在寒千嶺身后的經(jīng)理上前兩步,打破了這種沉默。
“抱歉,寒先生,剛剛這位先生在這里喧嘩,他訂座時曾經(jīng)說過是您的朋友”經(jīng)理低聲幾句,解釋自己為何要請寒千嶺過來。
“被我宴請的人當然是我的朋友。”寒千嶺冷淡地說道。
邵闌剛剛驚喜地抬起頭來,就又被寒千嶺一句話戳穿了心肝脾肺。
“但這一位我是見過他,可難道隨便街上見過誰,我就要為誰的行為負責嗎”
邵闌“”
寒千嶺隔著邵闌,沖洛九江招了招手“走了,”停頓一下,他換了個稱呼,“江江。”
洛九江噗嗤笑出聲來,他嗯了一聲,快步越過了邵闌,完全沒理睬那人胳膊肘不自然的一下抽動,不管邵闌那一刻是不是想在擦身而過時拽住自己。
經(jīng)理恭敬地送走了寒千嶺和洛九江,再回頭對著邵闌時也放緩了神色。
出入這家私房菜館的客人們都非富即貴,他們也知道這點,所以總不至于把邵闌抬著扔出去。
經(jīng)理只是客客氣氣地贈送了邵闌一張貴賓卡,說今天多有得罪,只是這條長廊兩側(cè)包廂里,還有別的客人在用餐,因此還是禁止喧嘩。
他見邵闌臉色不太好,還免費附贈一壺冰片花茶,然后委婉地詢問邵闌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是否還適宜用餐。
邵闌要是堅持吃飯也沒辦法,但是包廂門口得多放兩個保安服務(wù)生提防著,免得這人再抽起風來,突然暴起大喊“日過地球我就是地球男朋友”什么的。
邵闌哪還有心思吃飯他吃氣都要吃飽了
他現(xiàn)在一把肝火燒透了心肝脾胃腎,胃里被火氣頂?shù)寐模X子攪成一碗漿糊,反復(fù)閃動出現(xiàn)著洛九江和寒千嶺的同款風衣、寒千嶺冷淡不屑的面孔,以及最扎心的“江江”兩個字。
看他沒流露出要在這里吃飯的意思,經(jīng)理心里松了口氣,面上仍然笑得和氣生財。
他叫來門童給邵闌調(diào)車,親自送這位客人到了門口,心里卻想著總算把這瘟神給送走了。